鬥大的燭火下,裴枕正在臨摹著佛經,他麵無表情:“公公還有何事沒說。”
這麼多天,這王爺老人家總算是問了一句廖公公能回答的話了!
“王爺有所不知!這聖上膝下隻有大皇子一個,皇室的子嗣不豐。聖上便想著擴充後宮,奴才來嶺南是為了幫聖上選妃的!”
這是實話,選妃是大事馬虎不得。那嶺南王天天說嶺南縣主如何如何。
可世上當爹哪有不說自己女兒天仙的?廖公公不信。
他想選白芷入宮,也是有自己的私心,一來罪臣之女比縣主好拿捏,二來白芷若是得寵生下皇子,那他今後可是福壽綿長了。
廖公公:“明日鬥香,就能分曉,奴才鬥膽請王爺書寫一封推舉信。”
裴枕聽了這彎彎繞繞,神色依舊不動,筆下也沒停過半刻。
廖公公見自己說了個無趣,就親自給鎏金香爐倒了一回香,告辭離去。從茅草屋出來,廖公公往地上吐口唾沫,“好賴話說不聽,偏要讓我使手段!”
臨走前,他在鎏金香爐添的香,可不一般啊!等這藥效一上來,大羅神仙也難擋,他早就安排了人等在滴水觀音的山洞之中,等和江左王春風一度,把柄在手,還怕裴枕不答應。
天已經全黑,後山連嘰嘰喳喳的山雀都靜了音。
裴枕今日算睡得晚。
想起白日那女子,她叫來了嶺南王府的侍衛,跑的太過匆忙,連舍命摘下的金茶花都落下了。雖然這事是小,裴枕卻很久沒有感受到這份溫暖。
提起舊事,母妃還在之時,他和皇兄在一處,她都不會將目光毫無保留的看向他。
或許連母妃自己都不肯承認,她總第一時間記得皇兄的生辰,皇兄愛吃的菜,愛喝的茶,每每將那些東西拿到他麵前,他總是越發的難過。
裴枕失笑的搖了搖頭。
母妃過世多年,前塵已經沒有了細究的必要。
一定是今日的熏香太過濃鬱,引得裴枕又出了神,卻又不免想起一人。
那叫枝枝的女子。她拿這金茶花回去,可是要貼補家用?她的亡夫陳家大兄去後,家中就沒了勞動力,家境可見相當艱難。
她看向他的時候,太過熾熱,總會讓人誤以為一種偏愛之感。
裴枕抬頭去看,金茶花離開了大地母親的供養,放入小小的盆子裡,卻在夜幕之中,悄然盛開,他停頓片刻,筆墨就暈染成一塊不大不小的斑點。
這佛經,怕是又要從頭寫起。
他提著筆,寫了許久,都不得裴枕心意。
坐在茅草屋之中,屋內擺設卻很典雅,和他在京城的王府書房,一般無二。他也總是臨窗而坐,叫來三無好友,把酒言歡,像是回了年少輕浮的那幾年。
當真是晃了神,倒開始胡思亂想了。
裴枕將手指了揉眉心,難得有了一絲睡意,吹熄了燭火,進入黑暗。
門外卻傳來敲門之聲。他用手背蓋住臉,不想起身。
“大師傅。”
聽到熟悉溫軟嗓音聲。
裴枕才下了床,去開門。罵外頭是霍枝的聲音,“大師傅,你可睡了?”
“睡了。”裴枕一開口,嗓子卻是乾涸般的沙啞。
霍枝嗤笑一聲,“睡著了,那是哪個和我說話?大師傅睡得早,不知道,這後山入了夜進了好多狐狸。”
裴枕聽著她念叨,頭似乎更疼了,“你抓著狐狸了?”
可不是,石洞內滴水觀音前,有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被王府的人押解下了山。
霍枝不想同他說這些,“大師傅,我白日落了東西,在你這裡,你把東西還給我罷。”
裴枕不冷不熱問,“是素布?還是貼補家用的金茶花?”
這不都是她的東西,有何不同?
霍枝站在房門外,他本就是偷偷溜出來,算是與這大師傅告彆的。
“若是大師傅不方便見我,那我且站遠些,勞煩你將東西放在門口,可好?”
身後卻遲遲沒有傳開應答。
霍枝覺得不同尋常,推開門去,一股異香傳入鼻息,她皺了眉,“哪來的歡宜香?”
她通曉香理,對著歡宜香並不陌生,捂住口鼻,要去推開門窗通風。黑暗之中,霍枝卻被跌坐到地上,是大師傅被人了?真是好惡劣的手段!
“大師傅,你還好麼?”
是一瞬間的眼神焦灼,水落入她脖頸,劃落,像是被吮吸乾淨,又像是什麼在蒸發不見。
霍枝的腳趾繃緊了。一翻身,被壓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