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伊緣儂情
嘉靖二十三年。
陸炳到了浙江沿海。先是觀察了十日,然後喚來浙江沿海負責的正副千戶。
千戶叫做許波而副千戶叫做何吉。兩人都是襲的父職。許波大一些也不過才二十,何吉小一些,不僅胖而且個子矮,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本來兩人在浙海盤踞一方,既有官府的奉承,又有商船的孝敬,所謂海闊天空上司不管,長輩不在,日子過得好不逍遙。結果聽到指揮使要來巡查的消息,兩人開始相互唉聲歎氣,數著時間過日子。
陸炳見兩人顫顫巍巍的站在前麵,便道,“你們今日不必緊張。俞大猷俞指揮曾經跟我讚過你們。當時他與倭寇作戰,你們兩個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提供了不少敵情。”
何吉和許波兩人心中暗道僥幸,當時畏於俞大猷的餘威,也是被他鼓動,年幼無畏到倭寇中借著嬉鬨刺探敵情,沒想到現在能夠用來保自己一下。
陸炳問道,“你們可曾查過沿海一帶的商船,可有倭寇喬裝的?”
許波趕緊道,“絕對沒有。下屬徹查過。”
陸炳問道,“那一般倭國商船會滯留多久?”
何吉道,“一般商船靠岸不過是做生意,少則三日,多則五日,最多也不過十日,就會自行開走。”
陸炳道,“你倒是聰明,知道我到這裡不過是十日。”
何吉一聽陸炳的口氣,立刻跪下了。陸炳道,“你先起來。” 何吉站起來,心中正想鬆一個氣。就聽到陸炳道,“該打該罰,也得等我問完話再說。”何吉一聽這話,腿又是一軟,還好旁邊的許波扶著他。
陸炳問道,“許波,你從何斷定這些商船上麵都是手腳乾淨的人。”
許波道,“每有商船到,下屬都派人混入細細查問。”
陸炳問道,“你們關於倭寇的消息,是不是有一些也是這些行商之人提供的?”
許波道,“正是。”
陸炳點點頭,看著何吉問道,“商船若是停靠超過十日,一般你會拿多少好處?”
何吉立刻一臉正氣的道,“下屬絕對……”
陸炳止住了何吉的話道,“你不必隱瞞,更不必詛咒發誓。否則我派人去你家搜一圈。”
何吉隻好道,“按照船的大小的,往來的交易。一般官方會占二成的利。”
陸炳道,“錦衣衛與備倭所的人平分?”何吉道,“主要是備倭巡視。其實錦衣衛拿的不多,主要是……”陸炳止住了何吉的話,道,“我到這裡自然是問錦衣衛的事情。你不必把責任往彆人身上推。”
陸炳想了一下道,“這沿海我若是再看到聽說有倭國的商船停靠超過七日,你們兩個就等著挨板子吧。”
許波何吉兩人沉默了一下。許波道,“大人,萬萬不可。”
陸炳冷笑道,“錦衣衛屬於軍籍,上級罰下屬有何不可的?”
許波道,“錦衣衛在這裡的職責是偵查敵情,所以一定要與商船搞好關係。若出麵趕商船,隻怕會影響以後收集情報。”
陸炳道,“你們父輩就在此做千戶。所謂將門無犬子,好好辦差,不要把父輩的臉都丟儘了。” 許波何吉相互一望,隻好退下。
過了五日,陸炳正在千戶所裡麵。就見許波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指揮使,不好了,不好了。”
陸炳問道,“什麼事情,可是倭寇打來了。正好……”許波攔住陸炳的話道,“不是,是何吉被備倭所的人抓了。”
陸炳不以為意的道,“一場誤會,何必大驚小怪。備倭所不可能扣著一個錦衣衛千戶不放的。”
許波支支吾吾的要說什麼。陸炳見許波的樣子,便道,“你有什麼就直說吧。”
許波道,“何吉是扮作備倭巡視時被抓的。”陸炳愣了一下,便笑道,“你們兩個居然想出這個主意來。你們當是唱戲呢?一個演曹操,一個演關羽啊。”
許波見陸炳沒有動身的意思,隻好求道,“指揮使,可不可以去救救何吉?”
陸炳道,“他不過是吃一點苦頭。放心,頂多傷筋痛骨一下。”
許波看看陸炳,又有些怕,垂下眼睛道,“何吉自小得長輩疼愛,沒有受過什麼苦。指揮使若要治下,救了何吉之後,拿屬下問罪好了。”
陸炳奇聲道,“你們?”
陸炳看著許波,見他對自己滿懷畏懼,不敢看自己,然而這個充滿畏懼的人卻低低的說了聲,“我們自小一起長大。”
陸炳聽了這句話,淡淡的笑著道,“好,你隨我去備倭所。你可知道他被關押在備倭所的何處?”
許波道,“備倭所中有我們的人,到了就知道了。”陸炳轉念一想,便吩咐親信換上金飛魚服。一行十餘人縱馬到了備倭所。
備倭所的侍衛正準備上前詢問,陸炳就道了一句,“錦衣衛奉皇命行事,何人敢攔?”眾人也不下馬,就衝了進去。
做內應的侍衛一邊後退一邊帶路,不久就將人引到何吉被扣的地方。剛下馬進去,就聽到何吉的罵聲傳來,“你們是什麼人,敢打小爺的板子。等小爺出去了,一定抓你們回去算賬。啊。”然後又聽到,“年羊,你不得好死。明明跟小爺一起喝過酒,還……啊……”
陸炳一行人循聲衝了過去,立刻製住了行刑的人。何吉一見衝上來的許波就道,“還好你來了。他們快要打死你媳婦了。”說完就淚眼汪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