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桃的背包不大,但是她這幾天精心挑選的。
背包的材料是美國最新推出的軍需專用材料,防火防水,背包裡麵裝著最新的急救藥和一些高糖的食物。
她這是第一次下鬥,什麼都不懂,所以大部分裝備都是張起靈挑選的。
現在她衝鋒衣裡麵,就有一把非常鋒利的軍用匕首。
“手電和匕首帶好,一會兒會用到的。”
小哥從包裡拿出手電放在紀初桃的手心,漆黑如墨的眼睛此刻褪去了些許淡漠。
見少女低頭認真地將手電塞到口袋裡,他腦海中不合時宜地閃過一個念頭。
也許過了山洞,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察覺到奇怪的不隻是紀初桃和小哥,三爺和他的兩個夥計都是久經世事的老江湖,隻有吳邪一純二白,雖覺不對,但沒有往深處想。
潘子見他還傻站著,路過吳邪的時候輕聲用杭州話說了一句。
“這老頭子有問題,小心。”
吳邪一愣,他知道潘子的底,這人是三叔一個非常忠心的夥計。
潘子一說這話,他馬上就有了心理準備,趕緊從車上也拿出自己的行李,貼身背著,以免出了事情連著牛車一塊兒被人端走。
隻是做完這些事,他還是覺得心裡慌慌的,有點害怕。
吳邪的眼神亂飄,不經意間看到了麵無表情看著水麵的紀初桃,神情有片刻怔忪。
她都不怕嗎?
三爺一直暗中看著吳邪,見自家大侄子看小紀愣了神,他頗有一點恨鐵不成鋼,眼色也深了幾許。
想了想,他走到大侄子身邊,將一把軍刀偷偷塞進他手裡,然後用杭州話罵了他一句。
“臭小子,看你嚇的這樣子,人家小女孩都沒有你這麼害怕。”
手中多了一個東西,吳邪下意識攥緊,反應過來三叔在罵他,他趕緊暗中掐了自己一下。
三叔說的對,他可不想在美女麵前丟大臉!
紀初桃並不知道吳邪心裡在想些什麼,此刻她正看著一艘船從後山駛了出來。
船是水泥的,後麵還拖了隻筏子。
船頭站著一個山裡人模樣的中年人,穿的清貧樸素,但詭異的是他異常慘白的皮膚,毫無血色。
少女微微蹙眉,想起三爺剛剛說吃死人肉的事,她心裡有種膈應,對那奇怪的船家也隨之排斥起來。
那水泥船不大不小,滿打滿算也就隻能坐他們六個人。
“各位,牛車上的行李就不用拿來下了,你們的行李多,我把牛和車拉上第二隻船,咱們就坐在第一條船裡,省點力氣。”
老頭子眯縫著眼笑,半口黑黃的煙牙都露了出來。
這話聽起來貼心,但三爺可不是什麼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他笑笑,沒有回答,隻是給潘子使了個眼色。
潘子意會,走到牛車旁邊,將幾件隨身背包拿出來扔到船鬥裡,隨後才看向那向導老頭。
“老爺子,有些東西見不得水,還是隨身帶著好。”
老頭子也不強製,笑著點點頭,隻說要是掉水裡麵,那他就跳下去全撈上來,保證一件也少不了。
隨即拍拍牛脖子,招呼著他們上船。
淘沙倒鬥,這是紀初桃完全沒有接觸過的事,她沒有一點經驗,也知道自己身嬌肉貴、模樣惹眼。
縱使三爺不說,但心裡肯定也有不高興。
少女心思玲瓏,一路上都很少發表自己的意見,緊緊跟在張起靈身邊不落半步,免得無端生事。
不過這個撐船的中年人給她的感覺實在不舒服。
紀初桃皺著秀眉拉住張起靈的衣角扯了扯,小聲說道。
“我們可以坐船頭嗎?”
她觀察過,水泥船的馬達在船尾,剛剛船從後山出來時,那船家是順流用木篙劃過來的,現在要逆流上去,人肯定要在船尾控製馬達。
所以船頭大概是離那中年人最遠的地方。
張起靈自然沒有意見,他點了點頭。
等三爺和船家談好價錢,岸上的人才依次上船。
他們這次帶的東西很多,沒有地方坐,隻能都坐到船弦上。
紀初桃體重輕,雖然高挑但身材纖細,整個人又沒什麼負重,坐在船頭隻有那麼一點位置。
小哥就坐在她的對麵,一隻腳踩著她身後的船弦,用腿做格擋,將她和後頭的其他幾人完全隔離開。
少女全心全意都在即將進入的屍洞裡,沒察覺到他的用意。
船頭空間狹小,她隻能將纖細的雙腿並攏到一起,放在張起靈岔開的腿間。
那中年人船撐得十分麻利,和紀初桃預想的情況一樣,船工就站在船尾控製馬達,靈巧地驅船駛離岸邊。
山東近海,又已經是初春,溫度並不是很低,迎麵吹來的風帶著微微的暖意。
溪水綠的發青,雖然不渾濁,但當紀初桃低頭向水裡望去時,發現根本就看不清楚水中有什麼東西。
繞過一座山後,麵前豁然開朗,兩邊山勢陡峻、山巒疊嶂,風景秀麗逼人,美如畫卷。
吳邪拿出數碼相機,一邊讚歎,一邊啪啦啪啦拍照,像極了一個真實旅遊的遊客。
這邊河脈九曲十八彎,穀底的深溪是順著山脈的走向曲折流轉,每當他們以為到達深溪的儘頭時,那船工就會將船頭一轉,進入下一片秀麗的風景中。
船是露天敞篷的,雖然搖晃,但紀初桃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舒服。
在她數了第八個河彎以後,那中年船工才一下把船停住,對他們說道。
“等一下前麵要過一個水洞,在洞裡的時候,幾位請千萬小聲說話,不要看水裡,特彆是不要說山神爺的壞話。”
紀初桃眸光微閃,纖纖如玉的小手下意識放在小哥的腿上。
感受到她手心的溫熱,張起靈看了一眼後又移開了目光,但他還是握住了少女纖細的手腕。
“怎麼辦三爺,要不要聽他的?”
潘子用杭州話問三爺,一邊看向那船工,手摸向裝家夥的背包,顯然是一有不對,就想動手。
三爺想了想,也用杭州話回答。
“現在不知道這兩人是不是真的有問題,這裡比我剛才預料的還要凶險,我們暫且聽他一會,走一步是一步,先把家夥操起來。”
紀初桃好歹也是能和大爺大媽迅速達成一片的人,雖然杭州話比繞口令還難講,但她大致能聽個明白,半聽半猜,也能想到三爺說的是什麼內容。
壓下心頭湧動的不安,她攥緊腰上彆著的匕首,雪白的指尖因為用力而變的充血發紅。
船打過最後一個將近一百八十度的大彎,又繞過一處船頭崖,那個詭異的山洞才終於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隻是見到那山洞,幾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
三爺他們討論的時候,都以為這山洞是個大溶洞,但實際一看,這山洞已經不能稱之為山洞,隻能叫做窟窿。
船的寬度隻比這水泥船大了十幾個公分,而且它非常矮,人坐著根本進不去,要低下身子才能勉強進去。
這麼點的空間,如果真有人想要暗算他們,那他們根本就活動不開手腳。
“我靠,這洞也忒寒磣了!”潘子罵了一聲。
紀初桃想回頭看那船工的表情,但還沒轉頭,就被張起靈單手壓住了脖頸,穠麗的小臉貼在他的大腿上。
兩人臉貼著臉,兩道清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貓著身子進入了山洞。
山洞前段還有些光亮,但拐了個彎以後,馬上就變得一團漆黑,濃墨似得黑暗讓人非常沒有安全感。
潘子已經打開了礦燈,但這種程度的光亮在幽深的山洞裡還是過於幽暗,幾個人紛紛拿出自己的手電照明。
紀初桃也從口袋裡掏出小巧的強光手電,這是她花了大價錢買的,光線一下子穿透黑暗,射出一道筆直的光亮。
不過照射範圍有限,除了所到之處,其他仍是黑乎乎一片。
手電照向洞頂時,紀初桃忽然眉頭一皺。
這種山間洞一般都是喀斯特地形的裂隙,洞頂應該鐘乳石倒懸,但這洞的洞壁竟然是光滑的,裡麵什麼都沒有。
手電帶過的地方,洞壁均是一片光滑,泛著奇異的青綠色,似乎是一層青苔。
“三爺,這,這洞好像是盜洞啊!”大奎倒吸了一口冷氣。
盜洞顧名思義,實際上就是土夫子進入墓穴是所挖出來的一條通道。
盜洞古圓近方,這種在水中的通道,他們行內都說叫水盜洞。
三爺也摸了一把洞壁,一臉疑惑。
“操他奶奶,還真是盜洞,古圓近方,這有不少年頭了。”
借著手電光,紀初桃轉頭看向船尾的中年人,那人坐在船尾,單手控製著陳舊的馬達。
聽到他們說話,也插嘴道。
“喔唷,這位看樣子有些來頭,說得不錯,俺們現在過的這山,就叫做五墳嶺,早先傳下來說,這整座山啊其實都是座古墓,附近大大小小的水洞還有不少咧。”
他這話說的三爺若有所思,還客氣地遞過根煙。
“看樣子你也是個行家啊。”
船工搖搖頭,接過煙彆在耳後。
“什麼行家,俺也是聽以前來這裡的那些個人說的,聽得多了,自然也能說上兩句,不過也就知道這麼點淺顯的,你可千萬彆說俺是行家。”
除了紀初桃和張起靈一直沉默著沒有講話,其他幾個人或多或少都在和船家搭話。
這種狹窄的空間下,他們心裡其實也有些緊張,雖然麵上說笑,但底下紛紛握住腰間的利刃。
要是有什麼情況也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反倒是吳邪,像個旁觀者似的靜靜聽故事,和來旅遊的沒什麼兩樣。
不過紀初桃眼尖,還是發現了吳邪俊秀的臉上漫出的幾絲恐懼。
少女抿唇,有點想笑,可她也沒好到哪去,雖然麵上不顯,但心裡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轉過頭看向張起靈,剛想和他悄悄說兩句話,就看見這人擺了擺手,輕聲道。
“噓,聽!有人說話!”
其他人都被小哥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馬上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
果然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洞的深處傳來。
那聲音聽起來非常空靈,經過洞穴的回聲處理,給人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紀初桃有一瞬間的恍然,但很快就回過神來,耳邊那聲音還沒有消失,就像有人在她附近低聲細語,輕聲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