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歌低著頭,心裡頭悶得緊,從雲南到北京是很遠,但是半年了也總該到家了吧。
她煩躁地甩了甩頭,賭氣的想:當初祝他考不起北京就好了。她轉頭看窗外,枝葉搖搖曳曳,落到地麵的枯枝被細風撫起翻滾,陽光燦爛,她眯了眯眼。
應該是起風了。
葉歌手撐著腦袋,出神地盯著外麵,忽然她瞪大了雙眼。
“蕭淮。”
家中兩老聞言回頭:“嗯?!”
窗外,蕭淮挺直地站在那顆銀杏樹下,立起的黑色衝鋒衣擋住了他的下巴,他從落地窗處往裡看,身影高大,嘴角勾起,吹起的風將他額前的碎發撫亂,意外露出那雙黑漆漆的眼。
葉歌愣住了,微張著嘴,半天沒有反應,直到葉母拍了拍她:“怎麼哭了?哥哥回來啦,不開心啊?不是一直念著想見他嗎?”
葉歌不敢相信,閉眼用力甩了甩腦袋,睜眼時,蕭淮的身影仍在那兒,依然清晰,她抬手又揉了揉眼,再睜,眼前出現了重影,蕭淮嘴角上揚,說了一句,葉歌聽不見,可她看清了嘴型,他說:
笨蛋蘋果。
她癟嘴低頭,眼眶漲漲的,抬手碰了碰臉頰,濕漉漉的,她想笑,眼淚卻流的更多,鼻尖酸澀,內心深處某種複雜的情感作祟,讓她這般……
這般想念,可見到了又格外難過。
葉歌咬著唇看著他,一步一步從外走進家,一身黑,就連眸子都黑的發亮,明明一副乾淨利落的樣子,哪裡有風塵仆仆從外地趕回家的模樣。
你看嘛,明明很輕易就回的家,偏是我想你想的厲害了也不回來,現在卻突然出現,乾嘛呀。
葉歌想到這,心裡就難受得不行,鼻翼酸澀而翕合。
蕭淮一進門就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那道目光,他勾了勾嘴角,聲音低又沉:
“小蘋果。”
“怎麼長大了還是愛哭啊?”
葉歌忍不住了,立馬彆過臉,眼淚瞬間掉落,順著臉頰緩緩而下,強忍抽泣讓她肩膀微微顫抖,眼尾明顯紅濕。
蕭淮走到她身邊,低頭輕歎了聲,抬手輕輕擦拭她的淚,彎腰溫柔地哄:“彆哭了,小哭包。”
“哥哥回家了。”
耳畔是他清晰的聲音,臉頰是他溫柔的擦拭,葉歌根本忍不住,眼淚汪汪,小聲又委屈地喊:“哥哥……”
“欸,在呢。”蕭淮無奈又心疼,直接蹲下,輕輕捧起她的臉,“怎麼看著這麼可憐啊。”
“抱……”葉歌抬手夠著他的脖子,湊過去抱他,小姑娘嗓音軟,鼻音有些重。
蕭淮愣了愣,將就蹲著,低聲哄,手虛抱著她的後背,一下一下輕輕拍著。
葉歌緊緊摟著蕭淮,生怕他會跑一樣,把臉埋進他的頸窩,眼淚順著掉下,仿佛要把這大半年的想念和期盼都流儘,蕩起心田處漫山遍野的苦澀和悲傷,少年卻因滾燙的淚怔了一瞬,隔著時空他恍如看到了那些日子,思念化作細細的藤蔓纏繞他的全身,從頭到腳,都快喘不過氣。
那些黑抑的夜晚,葉歌也是這樣哭的;
被人欺負時,她也是這樣哭的;
高考壓力大到抑鬱時,她也是這樣哭的;
她……想我的時候,也是這樣哭的;
是這樣嗎?
他垂著眼,眸色黑沉沉:蕭淮,你真他媽該死。
良久後,葉歌慢慢抬起頭,白皙臉頰因長時間的哭泣而充血泛紅,劉海也哭濕了,她看著蕭淮,大眼睛濕潤明亮。
蕭淮對上她的眼,歎了口氣,半天才彎著嘴角,手緩慢摩挲著她的發,動作溫柔,安撫意義明顯。
“哥哥的乖寶,開心點,不哭了。”
2015年,6月7日,葉歌高考。
“欸,蕭蕭,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了,不再睡會兒?”葉母從廚房探頭出來,剛好瞧見準備出門的蕭淮。
蕭淮扯了扯緊繃的黑色發帶:“歆姨,我去跑步,您注意看鍋。”
“哦哦!”
“這才5點半,您就做早餐了?”蕭淮問。
“是啊,反正我也睡不著,不如早點起來給葉子弄吃的。”
“嗯。”蕭淮點點頭,抬手看了一眼表:“我走了,歆姨。”
“欸!注意安全啊!”
這時天色將亮未亮,蕭淮出門看著遠天,天角處灰暗不明,他眯了眯眼,低下頭看了下表繼續走。還沒出小區,有個人迎麵而來,同樣低著頭,左手拿著一個小本子,像是筆記,而右手卻提著一袋豆漿和一籠包子,直直撞了過來。
“嘶……”蕭淮被撞灑的滾燙豆漿燙的倒吸一口冷氣,眉頭緊蹙。
“誒,我……對不起對不起……”男孩猛然回神,後退一步,發現自己撞到人了,連忙彎腰鞠躬道歉。
蕭淮抬頭看他一眼:“沒事,你……沒撞疼吧。”
“哦沒有沒有,對不起啊忙著看筆記了。”男孩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勺。
“嗯,下次注意看路,走路彆看書。”
“抱歉。”
“沒事。”
蕭淮見他走了後,低頭看了看黑衣上的豆漿漬,已經被風乾了,他歎了口氣,轉身回了家。
到家門口,蕭淮開門。
“欸,這麼快就回來了啊,蕭蕭?”葉母抬頭詫異道。
“嗯,不小心碰灑了彆人的豆漿,沒跑步。”蕭淮取下發帶,“我去洗澡,歆姨。”
“行,你快點,洗好出來順便叫葉子起床了,今天可不能遲到。”葉母擺好碗筷。
“好。”蕭淮應了聲,轉身進了房間。
房間內。
葉歌沒醒,躺在床上,被子被她拉得蓋過了頭頂,她皺著眉頭,嘴唇微張,氣息急促。她看不見,四周都是黑的,天空遠方人影,周身仿佛裹了一層不透風的膜,絕望又窒息。
葉歌……小蘋果……
哥哥。
葉歌無聲的掙紮,她聽見了,是蕭淮,可又看不見,蕭淮在喊她,遙遠而急切。
我……我在這兒,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