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餘晚無情推開他,道:“糾正一下——我沒哭。”
“那你這眼淚哪來的?”陸言辭哭笑不得地說。
抽完紙擦乾臉上眼淚還不夠,傅餘晚又抽了幾張拭乾淨身上掉落的,說道:“就這樣,受了點刺激就會掉眼淚。”
“之前怎麼不見你這樣。”
“最近才開始,激動的時候就掉。”
說來這丟人的生理反應還是繼他咬了傅餘晚脖子那口之後。
隻要有情緒波動,不管是怒還是悲,大還是小,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嘩啦啦沒停。
醫生說,這是接觸障礙延伸成過敏,且未及時得到治療的後遺症。
聽到這個回答,傅餘晚可是愁了整整一天一夜。
陸言辭噗嗤笑道:“你說的我都信。”
傅餘晚躲開他欲摸自己腦袋的手,眼神不善地說,“敢碰我你就死了。”
“行,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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鬨了這麼一會,陸言辭才想起自己此次來這裡的目的,注意牆上時鐘指針的位置後,支著頭看傅餘晚吃掉剩下的橙子,道:“住了這麼久的院,醫生說有好轉嗎?”
傅餘晚腮幫子嚼著橙肉,含糊地回答:“差不多,靜養得好的話,大概兩三天就能出院。”
這就有點讓陸言辭意外了。
“真的?”
“這個事騙你有錢拿?”傅餘晚說,“那玻璃或許是鈍的,不然你當關陽於用那麼大力隻紮半根拇指那麼點深度,玩呢?”
陸言辭點頭嗯道:“那不挺好?省得你這細皮嫩肉受罪。”
傅餘晚斜視:“你想打架?
陸言辭擺擺手:“不想不想,我們十六厲害起來誰敢擋?”
於是這句話換來了傅餘晚一個翻上天的白眼。
他說:“這麼久了,月考沒動靜?”
“算算日子……”陸言辭揚眉思索,“就四天後吧,哎,你那時趕去學校會不會趕不上進度?”
傅餘晚瞟了眼還剩半瓶的藥水,開始打哈切:“在一中暑假托管衝刺班,我已經差不多學完了第一學期知識點。”
陸言辭豎起大拇指,眼也不眨地拍彩虹屁:“不愧是我們學神,厲害厲害,照這個成績穩定下去,全北都大學還不是隨你挑。”
“滾蛋。”
傅餘晚不吃這套,知道陸言辭這個時間是放學的點,距第一節晚自習也還有很長一段。
“既然你這麼閒,”他拉開抽屜扔了本數學書過去道,“來,從26頁開始,大致給我講講,不過分吧?”
陸言辭問:“不是說學完了?”
傅餘晚說:“學霸也需要回憶鞏固。”
“真有你的。”
說是這麼說,陸言辭還是按著他說的翻開到該頁,指著上麵批注比臉還白的幾行公式:“哪裡需要鞏固?我總不能一整本書一字不落的講解給你聽。”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實力。”
——
秋天的尾巴即將縮短,初冬將至,呼嘯的風添上了更加凜冽的寒意。
昨晚連夜下了場大雨,空氣彌漫的儘是草木的濕香,與旁邊人身上味道那麼相似。
傅餘晚腦袋昏沉,至於是不是藥水的作用不得而知,朦朧聽見陸言辭那句“聽得懂嗎”,便陷入了夢境。
陸言辭看著掉到自己肩上的腦袋,輕輕歎氣將書本合起,“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他靜靜注視著傅餘晚安靜乖巧的睡顏,先前暴躁難安的情緒不知不覺撫平,得空向窗外眺望。
雨過天晴是個很好的征兆,風卷到了窗前,悄無聲息的潛入房。
微陽瀉進屋內,被玻璃割成幾塊砸在地板,緩緩地將紗簾掀起,落下,掀起……
光照在傅餘晚鍍了邊的側臉,格外明亮,下頜線繃出的利落弧度極其好看。
陸言辭勾了勾傅餘晚的鼻尖,笑著說:“平常那麼臭臉的一個人,怎麼偏偏在睡著的時候才最安靜呢?”
他斂眸,視線無意觸到傅餘晚腕上的一抹紅。
這個顏色帶在手上太惹眼,尤是襯得肌膚更加雪白。
明明是小女生才愛戴的小玩意,到了傅餘晚這座冰山這裡,反倒寶貝起來了。
陸言辭手指撥了下,鈴聲微不可察的響起,在空曠的房間尤為突出,他手指像觸電似的彈回,木然了一下……
肩膀忽然一輕,傅餘晚正半睜著眼看他。
麵麵相覷。
是錯覺還是什麼,陸言辭並沒有看見他眼中的冷淡,而是不同以往的的溫順。
疑惑之際,傅餘晚重新閉上眼,腦袋慢吞吞又靠上,手背不經意搭在他的一側。
陸言辭就那樣看著傅餘晚的手指順入他的指縫,深潭般漆黑的瞳孔藏著連自己也說不清的東西,一點點外溢。
許是傅餘晚淪陷在噩夢裡無法脫身,抓著陸言辭的手心漸漸冒汗,嘴裡還念念有詞:“……在不在……哥,痛,臟……”
陸言辭反扣住他的手,食指點了點傅餘晚眉心,待舒展開,他攬著傅餘晚細聲安慰道:“不痛不痛,都過去了。”
還是醫院的環境過於壓抑,傅餘晚神經始終處於緊繃狀態。
也許……換個地方會好點。
比如,一個可以隨時隨地眺望風景的房間。
傅餘晚看起來也挺喜歡花花草草,那座他媽寶貝卻又很少有人踏足的花園總算起了作用。
正好,陸言辭今天請了個假回家和爸媽吃個飯,順便把人也帶過去。
就著這個角度,他才瞥見傅餘晚領口空出來的一片,凹陷的鎖骨上方印著快要消退的紅圈。
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看到,反正陸言辭肯定是看到了——關陽於低頭咬的地方,就是這裡。
他厭惡地扯起笑:“這可不是多大仇怨能解決的了,我看……想-操-還差不多。”
如果可以,陸言辭想時間倒回那晚傅餘晚離開之後,他敢保證,一定會揍得關陽於爸媽都不認識。
隻怪那時警察來的太快,他還沒動兩下手,人就已經半死不活的躺地上了。
“怎麼感覺……這次見到你,給了我一種,比以前距離隔得更遠的感受呢?”
或許是六年太長了吧。
陸言辭將傅餘晚安放在床上時,鬼使神差停了會,唇瓣若即若離碰了碰他修長的側頸。
“不會臟了,乖……”
門外。
蘇心馨踟躕再三,還是決定敲門:“小陸少爺,病人換藥的時間到了。”
陸言辭猛地回過神,手背不可置信地擦過嘴唇。
臥草。
他對著一個大男人這樣,他在想什麼?!
“小陸少爺?”
“……啊,啊。你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