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傅餘晚又忍不住後退一步,抵上哥哥的肩,抬頭便映入他深沉的棕眸,他滿是心疼又無奈地說:“不怕。”
他輕輕裹握住傅餘晚緊攥發顫的拳頭,感覺到對方神經忽鬆,領著他進去笑道:“就這樣,放鬆點。”
倩一荊正在窗台澆花,栗色的披肩卷發被陽光斑駁得柔軟,回頭的眉眼淨是純粹的溫和。
傅餘晚竟然不知道,她是這麼溫柔的。
看見來的熟人,倩一荊兩顆梨渦點在笑容之下,小跑向他們,先是朝付隅皖點頭致好,隨後仰頭看傅餘晚的麵部表情,“餘晚,好久不見呀。”
“你好。”傅餘晚說。
倩一荊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不可思議地看向付隅皖,但很快察覺到傅餘晚眉心間的不耐,隻是輕描淡寫地說:“看來這幾年,皖總把餘晚照顧的很好呢。”
傅餘晚否認:“沒有。”
“啊?”
傅餘晚回:“大總裁忙,沒時間。”
付隅皖笑了。
倩一荊頷首表示了解,伸手示意傅餘晚坐在單人沙發裡,自己則坐在對麵,也不再多說什麼客套話,開始步入正題。
她攤開一本厚厚的書,翻到有書簽標記的那一頁:“六年裡你沒來檢查過一次,針對你的病症方案也隻是停留在六年前,所以……”
她意有所指的看看傅餘晚,對方十指交握拇指不停打著無規律的圈圈,似乎與自己的心理做了許久的爭鬥後開口:“來吧,我準備好了。”
“好的,中途如果有什麼不適,我會及時終止。”
倩一荊還是那副好好人的語氣,順便把大總裁請了出去,“老規矩,‘調查’過程中,你不能出現在這裡。”
付隅皖沒什麼表情地哦了聲。
倩一荊背手關上門,安靜的環境能更好讓他進入一個神經鬆弛的狀態。
“問最近吧——你和多少人有接觸?”
傅餘晚心裡默默數著:“五個。”
傅禕淺,宋決,陸言辭,聞哥,賀期遠……
當然,後者是個連傅餘晚也不知怎麼回事的意外。
五個?!
這個數字顯然驚訝到倩一荊了,她咳了聲:“都是同性朋友?”
“不,有個我同父異母的……姐姐。”
“……”
倩一荊聽得出來,他咬字“姐姐”時並不是很接受,也就沒有勉強繼續這個話題。
她記錄完,又問第二個問題:“麵對陌生人,你能接受的距離是?”
“三米。”
“熟人呢?”
“三米。”
“可接觸者?”
“三米。”
麵前這個看著冷漠一副早熟的男生到底還是個孩子,倩一荊無奈歎歎氣,將一隻手伸到他麵前,“這樣你感覺怎麼樣?”
“不怎樣。”
倩一荊:“看你這樣子,確定是自願來的嗎?”
傅餘晚:“自願。”
“好吧好吧,那我們直驅重點——”
倩一荊合上筆記本,抿抿唇挽起掉在額前的一縷發絲,似有彆意的眸子盯著傅餘晚半睜的瞳孔,語重心長道:“關於丟失的記憶,你有了多少更新呢?”
空曠的房間之中隻有兩人,傅餘晚本就急促的心跳突然加速,手心也慢慢溢出冷汗。
更新多少……
要全部說出來嗎?
可是他對這個心理醫生依舊有所顧忌,哪怕她是付隅皖精挑細選,同時又是已故母親的大學同學。
傅餘晚隻知道,要避免居心叵測的事情再次空降到他身上,所說的話做的事必須斟酌。
但是他能說什麼呢?
撒謊的話,估計一眼就被倩一荊看出來了,說一半實情的話,又該怎麼彌補剩下的一半?
傅餘晚鬆了緊抿的嘴唇,最後的血色也因為緊張而褪得乾淨,精致的臉龐有了易碎的柔弱。
倩一荊擔心他是想起了什麼糟糕的事情,放了杯溫開水在茶幾桌上,貼心地遞了隻抱枕過去,柔聲地催眠:“不怕晚晚,壞人不在,隻有我在,我是哥哥派來保護你的姐姐,你抬頭看……看看我好嗎?”
“你……”
傅餘晚疲憊到視線開始模糊,往日的冷靜都讓恐懼替代,僅剩的理智隻夠聽進她的話。
他慢吞吞抬起下頜,雙目渙散地看著她,“你是……”
倩一荊慶幸這次的催眠很成功。
也許是這六年間的形形色色的人或事,足以影響一個對外防備固若金湯,不願意靠近未知事物的心。
為了演徹底,倩一荊把卷發撩到一邊,腦海想著付梨的一顰一笑,屈身蹲在他身前,輕輕握起傅餘晚蒼白冰涼的手指。
語氣也是模仿到極致:“我們晚晚呀,可是最乖的了,對嗎?”
她學著付隅皖所描述的付梨那樣,溫柔撫著他的臉頰,道:“真乖,晚晚可以分享嗎?我願意傾聽。”
“……最乖,嗎?”
傅餘晚驚愕的目光轉變為呆滯空洞,不自禁蹭了蹭那隻溫暖的手心。
“好。”
。
這次進去的時間比上次都要久,付隅皖等待的心越來越焦躁,走到樹下抽了不知第幾根煙,身後響起微不可查的腳步。
他回頭,陸言北正走過來。
沒戴眼鏡的緣故,他並沒有看清來者是什麼神情,隻是道:“有事等我回去——”
“回去說?”
陸言北意味不明地嗯了聲搶話道,往日那張嘻嘻哈哈的俊臉竟然生出一絲冰霜,高大的身影籠罩付隅皖。
隻比他高了半個頭而已,為什麼付隅皖有種仰視得脖子疼的感覺?
他不明所以,“你有那麼急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