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趁亂潛出從前寨後,蔚為同顏夢俱棄馬而入座馬車之中,以掩人耳目,雖事情敗露,卻也一路相安無事,直抵古鎮。
這古鎮自古魚龍混雜,乃江湖彙集之地,大小幫派不計其數,加之又是商品經銷之所,繁盛程度可見一斑。此處更是勢力的瓜分點,凡有一席地位之人在此必定有他的一份產業,那四大幫派自是不必細說的了,然其中以無人穀分居此處勢力最為強大,因其總部便設在離古鎮二裡地外。
蔚為四人抵達古鎮之時,最是適合投宿客棧的時間,正直傍晚,然此處的繁華叫蔚為豔兒大開了眼界,說十步一客棧都不為過分,這多選擇也並非好事,尤其對蔚為來說,從未經曆過這樣物質豐腴,都不知該從何下手了,不過好在顏夢較為老道些,最終在她的帶領下四人住進了一名為“客居”的客棧。
此客棧不算古鎮裡有名氣的,隻一般偏上的水準,因從前顏夢曾和師傅入住過此處,覺得有那麼些許故人的味道在裡邊,便就引他們來此處了。客棧建築分兩間,前一間主要工於飲食,而後間則避為旅社,倒也安靜,再二間建築間隔有一空地,置為過道小院,種植花草,彆有一番愜意在其中。
建築有二層,四人分了三間住房俱在一層,入夜進過飲食便閒來無事,蔚為聚在豔兒屋裡跟著菲菲玩鬨,自出穀後這是頭一次有這樣的心情,自從顏夢得到其師泮江紅的親筆信後,不知顏夢的心境開明了多少,一路來古道路上都知曉說笑了,眾人見此就俱放下了心中焦慮,平心的入住客棧,可當之前之事從未發生一樣。於此才有了蔚為這變回穀裡孩童似的相貌,與菲菲玩鬨的都不亦樂乎,分不清大小,一旁的豔兒更是看的眉開眼笑的,如今的她果真做回了穀裡的豔兒,既會撒嬌又會嚴厲了,而沒了前些日子的小家子的脾性,叫蔚為看著都不知熟悉了多少,總之現下三人一處笑聲不絕。
顏夢的心境雖開明了不少,可畢竟比不上蔚為同豔兒的,他們並無心事在身,更無擔當,說哭是笑不過一時之氣而已,而自身的重任乃與身俱來,有了為父報仇的使命,叫她便不再可能能同蔚為豔兒一般的開朗,心中有壓力,雖在得知師傅平安無事之時,此番壓力得以解釋,然卻隻能是暫時的,因她知曉更大的波折即將來臨,殺死堂堂武林四大幫之一的少主可並非尋常小事,從其手中盜走“盈月”尚且窮追不止,而今形式可想而知。
顏夢沒在豔兒屋裡湊數,可也並沒在自己屋裡待著,此時的她正一人坐在客棧小院石凳上,望月心歎,享受著難得的偷空舒心,或許過了這晚,明日醒來,又要為生死而奔波了。想至此,顏夢才猛然記起了豔兒與蔚為的好來,想這些日子也正虧得他二人,若非有著傭金客金牌的護盾,她那能這樣來去自如,或許早就死在那滿月臉唐滿月的刀下了。前些日子隻顧著為師父泮江紅牽心,忘了他二人的好,現下想起這些日子對他們真是不該的很,尋思今後可萬不能對他們賭氣為是,畢竟人家已經所儘其責了。
又坐過了許久,客棧之人多數都已入睡了,小院裡變得更加幽靜,顏夢沒有絲毫的睡意,這樣安靜的坐著,抬首看看月光,是件莫大愜意之事,不覺中她憶起了身上寶物“盈月”,她隻知其物乃武林無上至寶,可都藏在身上這些時日了,並未察覺出其的好處來,想或許前些日子過於在乎奔波來不及發現,現在四處無人倒是個好時機,便不再猶豫,從懷中掏出了“盈月”。
但見這謂之“盈月”之物,形狀如明珠般大小,置於月光下通透明亮,竟似能發光,顏夢將其握在手中任她怎麼個揣摩也不得其法,除之看著像偌大的夜明珠外,並再無其它奇妙功能,想想或許它最大的功效便是能保人在濕幕林裡而無礙吧,那些時日自身之所以能安然無恙躲於濕幕林中,便是它的功勞。顏夢覺著不過如此,便想將其放回懷中之時,突然豔兒所處屋門打開,從中走出蔚為,她手中握“盈月”的一幕恰被其看了去,見狀顏夢有些心虛,趕忙將其收好。
“那便是‘盈月’嗎?”見顏夢一人在院裡坐著,蔚為大方的衝其走來,並大方的問道。
“是又如何。”顏夢並不拿眼看他,對著前方有些不自在的說道。
“傳聞‘盈月’乃武林第一至寶,”蔚為並不在乎顏夢的態度,在其身邊坐下後,不緊不慢的說道,“可惜近百年一直淪為‘湯兒堂’獨有,並不能發揮其功效。”
“照你說,你倒是知曉其中奧秘?”蔚為此番話不得不叫顏夢有此心思。
“略知一二而已。”蔚為衝其笑笑。
顏夢無語,她並非不信蔚為所言,雖他時日裡看著武藝雖平平,不像傭金客之人,然畢竟成長在堂堂傭金客門裡,武藝不佳,或許其它方麵一定有獨到過人之處也未必。
“在想什麼?”蔚為似乎看出了顏夢的心思,故此一問。
“沒什麼?”顏夢掩飾道。
“如若信得過我的話,可否借盈月一看?”蔚為雖裝作不在乎,然畢竟是傳聞中的至寶,江湖人心怎可能不好奇計較。
顏夢並沒即刻作答於他,直安靜的看了他一會,才終於下定決心又從懷中取出了“盈月”,小心遞於蔚為。
蔚為接過盈月後,並未對其做甚麼奇怪的舉動,也無多餘動作,隻將其一味的對著月光全神貫注的看著,這一看可不得了,隻將蔚為內心激動不能,果真不愧為武林第一至寶,名不虛傳。可一旁的顏夢並不能知曉究竟蔚為從中看見了甚麼,他不但不言語說出什麼,便連整個人似乎都僵持不動了,靜靜的定了神般對著“盈月”一動不動,如若走神發呆,直到其收眼的那一刻,顏夢才在其眼中看見了一絲不經意的金光閃現,頓乎覺得不可思議之極,想必他定當窺見了其中奧秘。
“怨不得它拿在‘湯兒堂’手中卻遲遲不得誌呢,原來如此?”蔚為像是在自言自語,語畢便像甚麼事也未發生一樣,平靜的將“盈月”遞還給了顏夢。
顏夢從其手中接過“盈月”,心中滿是疑問,便問,“詞話怎講?”
那想蔚為竟是這樣的一副模樣,但見其伸了個懶腰,當做沒聽見顏夢的問話,打了個睡欠,就起身說困要去睡覺了。對此顏夢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揣摸不透蔚為的意思,直到見其進去了房間才從中回醒過來,她深信蔚為從中一定窺見了甚麼,卻又不願同自己說,真不知該用甚麼心態去琢磨他的用意了,然有一點很明確,顏夢有被騙之覺悟,內心頓乎深感失落。
一連三日相安無事,白日四人一同外出開闊眼界,夜裡回來“客居”無事便睡,日子過得倒也得意。此之一切對於他們實都新趣的很,顏夢亦不例外,雖她較其他三人見長些,然畢竟自小亦在深山林地成長,外出時日又有限,許多街麵事物並不了解。這些天同蔚為等性格明朗之人相處一處,說笑玩鬨,顏夢覺得自身心性也被帶動的打開了不少,此般三日以來,其所說所笑之頻次乃是生平最為緊密的。至於那晚“盈月”之事,過後顏夢並未再對蔚為提起,當做甚麼事也沒發生般,蔚為亦如此對待,等明日天亮見麵,便就如同沒事人一般,彼此自然開口招呼,沒有計較。
第四日他四人走出古鎮集市,逛至城邊,三日的集市遊走叫他們也看得乏味了,故第四日便一同通過去城外走走,畢竟都是久居靜地之人,雖喜歡新趣事物,卻難免不習慣熱鬨。
這古鎮城外並無甚麼新鮮之所,唯有一片偌大的草地而已,草地綿延過去乃山,視線受阻,又不近水,真可說了無生趣,死寂沉沉。然既然已經至此,四人也就顧不得這些般了,紛紛排列開仰躺在草坪上看天。此番主意乃蔚為先發,菲菲就學之,後兩女隨從。
相較前一段時日的緊張激烈,這些日的放鬆,顏夢隻有些不習慣的意思,也不知為何,仰躺在草坪之上甚麼也思想不得,就覺心頭空繞,不成滋味。而一向在穀中生長,初次出穀的蔚為與豔兒二人,經過前三日的無事閒遊於市場鬨市,充實眼界後,到這第四日便直感生活迷茫,接續不知該如何度日才好,難不成便成日這般無所事事下去。這種日子雖常年在穀中生活,可並不覺得乏味,然一出了穀,便甚麼都變化了,仰躺在草坪上較之顏夢心頭的空乏,他二人更有無力之感。至於菲菲善小,心思沒長成熟,有的吃喝玩樂,她就沒得計較的了,如今這樣平靜的躺在草坪上,感覺有趣,她還從未在草坪上躺著看天過呢。
“顏夢,餘下時日你可有所打算?”空聊著無聊,豔兒首先交流開了心思。
“我也不曉得,師傅叫我等候音信,我便隻有等著,唯有到那時再作打算了。”顏夢轉身看了眼近在身旁的豔兒,無奈的說。
“可如今已經四日了,我們仍要在此等候嗎?”
“我亦不曉得,那你有何打算?”
“本來我們便是因你獲犬金媚兒’之事,而前來的,原想著隻待事情一完,我便想拉同蔚為義遊江湖一番,那想你的要求實在難辦的很,如今我亦不知該何去何從了。”這三日的交心相處,兩人情感增加了不少,畢竟如今的豔兒並未再將顏夢當做敵人看待,隨著她的心性回歸,心胸也一樣回潮了。
聽了豔兒一席肺腑之話,顏夢深感對她二人不住,也深知是自己這要求過於苛刻了,那“金媚兒”本不過是他傭金客先人的一口承諾,如今卻要責任在她二人身上,也實在難為了他們,想當日自己之所以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實在因當時情勢所逼,隻一心想著擺脫唐滿月之窮追,而能前去援師傅泮江紅一助,再就當時自身同他二人並無甚麼乾係,唯有純粹的協議而已,不像如今朝夕相處了些時日後,彼此都生出了情感,現下一聽豔兒這真心話,顏夢真不知該如何說辭了,這當中畢竟已經多了份情誼在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