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寺依山取名，前朝建於城外的青山山腰處，又恰逢驚蟄，晨起時那一場驚雷帶來的細雨靜靜地給整座山染上新生的翠色，此時被和煦的暖陽一照，漫山不僅彌漫著幽幽的草香，還籠著一層薄霧，倒給青山寺平添了幾分神秘。

馬車停歇在山腳的茶館，溫抒檀給了車夫一些碎銀讓他在茶館稍候，隨後便帶著萬折素拾階而上，淩霄和棠棣在後麵跟著。

青山雖然不高，但是看著這一眼望不到儘頭的石階，萬折素還是有些擔心溫抒檀的身體能不能受得住。

想到這，萬折素下意識摸了摸胸口，編繩下的墜子緊緊貼著心口，她輕輕鬆了一口氣。自從她收到這份禮物便極珍視，生怕摔了丟了。因為萬一出了什麼意外，這可是可以救下阿姐性命的東西。

那墜子是前日顧姨給她的玉哨，通體瑩潤，顏色極漂亮，隻是她沒有仔細瞧過阿姐的玉哨，不知有沒有不同之處，如今隻知道這哨聲是不大相同的。

萬折素悄悄側目去看溫抒檀，可是阿姐戴著帷帽，她便隻能借助偶爾出現的微風，以期能夠窺見一麵。

其實那天，阿姐也在的。那是這段時間阿姐第一回主動去找顧姨，她還記得當時在門外尚未離開時聽到的對話，讓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抱歉，讓母親為我擔心了。”

“傻孩子，說的什麼話。”

再後麵的，她便聽不清了。

突然，萬折素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抓住。

“彆看我，看路。”溫抒檀輕輕把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剛巧避開了石階上那片青苔，“雨後這石板路本就滑，又有青苔，你若是再不仔細些，我們可能就要提前下山了。”

萬折素不好意思地笑了聲，手腕翻轉，溫抒檀微涼的手腕便被她淺淺托在手心裡。

“知道了。阿姐久病初愈，我扶著阿姐吧。”

溫抒檀用力使顫抖的手平靜下來，輕輕落在萬折素的手裡。

“好。”

不過是九百九十九階，四個姑娘未曾歇過，一口氣走到了青山寺。

站在山門前，溫抒檀帶好麵紗後取下帷帽遞給棠棣，抬眼望去，青山寺浸在薄霧之中，除了山門上的幾個大字其他的都看不真切，很快，溫抒檀收回視線，領著幾人往裡走。

進了山門，從放生池旁經過時，正巧遇上敲鐘，溫抒檀在人潮中緩緩停下腳步，最終駐足在鐘樓之下的無人處，直到鐘聲如海浪般層疊散去，她才抬步繼續往裡走。

萬折素亦步亦趨跟在阿姐身後，不敢四下張望。

幾人方要進入大殿，就與方丈在門口巧遇。

“施主。”

溫抒檀迎上去，朝方丈見禮，“見過方丈。”

方丈是個和藹的老人家，也笑著朝溫抒檀微微鞠躬，看到她身後未曾謀麵的萬折素，也朝她見了禮。

萬折素被嚇得手忙腳亂，隻能先學著阿姐的模樣。

“施主還是來供燈嗎？”

溫抒檀點頭，又回頭將萬折素引到方丈麵前，“還有，這位姑娘，她是想為已逝父母點兩盞長明燈。”

方丈依舊笑著，緩聲道：“那麼，這位施主便隨我來吧。”

“阿常，隨方丈去吧。”

萬折素有些害怕，拽著溫抒檀的衣袖不願鬆開。

“彆怕。”溫抒檀拉過她的手，安撫似的拍了拍，“我就在這裡等你，你跟著方丈去供燈，淩霄也會陪著你的。”

萬折素終是同淩霄一起，兩人挽著胳膊隨方丈去了。

溫抒檀目送著她們離開，在萬折素回頭時當即朝她招了招手，目光追隨著，一直到幾人的身影走進旁邊的房間。

寺廟人多，溫抒檀也怕耽誤下山回家的時間，待萬折素進了房間後便往佛像前的長明燈走去，眾人正排著隊依次上前或是供奉香火，或是虔誠祈禱，又或是像她一樣，來為這盞長明燈添油。

房間裡頭香火旺，煙霧繚繞，以往棠棣很少遇上人這麼多的時候，現下瞧著小姑娘被濃煙惹得頻頻皺眉，溫抒檀便從她的手裡接過燈油，讓她去外頭廣場上等。

棠棣被煙熏得眼淚都出來了，也就沒拒絕。

隻是過了沒一會兒，棠棣又回來了。

她湊到溫抒檀身邊，低聲喚：“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