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收拾妥當便從一旁的走廊繞至放生池，腳程極快，出了青山寺。

來時時辰尚早，青山寺山門前還沒有什麼人，現下人漸漸多了起來，溫抒檀早早戴好帷帽，幾人看著眼前的人山人海，沒辦法，便隻能隨著下山的人流緩緩往山下走。

走出沒幾步，山門前的空地邊緣處有幾個人引起了萬折素的注意，她站在山門處，離得遠，看不太真切，待她再走近些時便發現，那是一群乞兒。

那乞兒不敢上前去抓貴人們的衣角，隻在路邊瑟縮著，時不時呼喊兩聲，乞求能獲得食物或錢財，讓自己活下去。

溫抒檀在走出山門的時候就瞧見了那些人，可她也隻是瞧了一眼，在走過那些人身邊時腳步如常，一步步走近，然後徑直從乞兒麵前走過。

可是身後的腳步卻停了下來，溫抒檀隻得回頭去看。

萬折素停在乞兒麵前，乞兒有所察覺，緩緩抬起頭，迎著陽光露出她一雙與常人不同的眼睛。

“貴人，可憐可憐我吧……”

萬折素蹲下身，想仔細看看她的眼睛，可她的手剛觸碰到乞兒額前的發絲，乞兒便有所察覺往後退去。

叮叮當當的聲音傳來，似是金屬敲擊的聲音，乞兒忙伸手到碗裡去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些錢幣，她的眼中很快沁出淚水，喃喃道：“謝謝……”

原本在不遠處乞討的乞兒見到這邊有貴人施舍，都紛紛朝著這邊來，不一會兒全部圍繞在萬折素身邊。

萬折素本就沒有錢，雖說侯府曾給過錢財讓她用來傍身，但她都好好地放在辰樓，也沒有打算去動那些錢財，如今身上的銀錢也是之前隨娘親上京時剩餘的，剛剛已經給了一部分那失明的乞兒，剩下的也不夠分給這麼多人。

她有些慌張，下意識抬頭去找溫抒檀。

從一開始就在一旁站著沒說話的溫抒檀瞧見她看過來，依舊不想理會。但那群人似乎是覺得萬折素孤身一人無人相幫，一直圍在她身邊，頗有誓不罷休的意思，更有甚者，直勾勾地盯著萬折素握著錢幣的手，活像盯著獵物的餓狼，而那失明的乞兒得了錢財怕被人搶奪，早早偷摸出了人群。

萬折素攥著手中的錢幣，不知所措，卻不敢叫溫抒檀，她怕那些乞兒知道了會轉而去為難體弱的阿姐。

溫抒檀瞧著萬折素窘迫無助的模樣，心下有些不悅，從袖籠中拿出錢袋交給淩霄。

“打發了。”

淩霄接過，剛想應聲卻見大姑娘不等回應轉身便走。

見狀，淩霄忙擠進人群，同萬折素一起將錢財平均分了，人群才漸漸散開。

淩霄剛擠進來時，萬折素有些驚喜，可她回頭卻找不見阿姐的身影，便又驚慌起來，跟著淩霄一起把錢財分了之後便拉著淩霄急急問道：“阿姐呢？”

“大姑娘應當是先下山去了，二姑娘，我們也趕緊跟上吧。”

“好。”

她們分得很快，溫抒檀其實並沒有走出多遠，甚至還能聽到萬折素同那些乞兒說的話：“這些都是撫遠侯府的大姑娘命我分給大家的。”

聞言，心中苦笑一聲。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溫抒檀腳步不停，隨著下山的人流繼續走。

山門處，衣著精致的姝婉郡主站在石階上，瞧見這一幕，側頭去問身邊人，“那位衣著樸素、給了乞兒銀錢的，是哪家的姑娘？”

身邊的嬤嬤方才便打量了萬折素好久，但是始終想不起來京都哪家有這樣一位姑娘，隻能搖搖頭道：“奴瞧著麵生。”

姝婉的目光跟隨著萬折素，最後落在了溫抒檀身上，她朝那邊微微抬起下巴示意，繼續問：“那位戴著帷帽的呢？”

“那位，若奴方才沒有認錯，應當是撫遠侯府的姑娘。”

“撫遠侯……”

姝婉喃喃片刻，心中疑惑頓生，“我怎麼記得，撫遠侯府隻有一位姑娘。”

“正是。”

可明明，那姑娘喚她阿姐。

等到了山腳，棠棣找到了還在喝茶的車夫，車夫立刻放下茶杯去套車，幾人便站在茶館門口稍候。

厚重的雲層漸漸聚在一起，透不出一絲光亮，天色隨之陰沉下來，仿佛在醞釀一場傾盆大雨。

溫抒檀仰頭看了片刻便收回目光，低下頭去看著腕上的銀鐲子。突然一聲悶雷響起，把幾人都嚇了一跳。

萬折素忙輕撫胸口，漸漸從驚魂未定中緩了過來，側目看去，溫抒檀被嚇得手都在微微發抖，心中想著帷帽下阿姐的臉色必然不好，便想伸出手去牽她的手，“阿姐……”

絲絲縷縷的溫熱從微涼的指尖傳來，溫抒檀看著那隻手，呼吸不覺平靜下來。

風漸漸大了起來，吹起溫抒檀的裙角，輕撫過身邊人的鞋麵。

萬折素握緊阿姐發涼的手，身後的淩霄為溫抒檀披好披風，不遠處傳來馬蹄踢踏聲。

她輕輕開口，“你不必對他們說那是我的恩惠，那是你的心意，是你做的便是你的。”

萬折素不解，“可那確實是阿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