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有細密的雨點敲擊頭頂的青瓦發出清脆的響聲，萬折素回神，逃避著溫抒檀的目光側目往簷外看去。

她感覺溫抒檀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同尋常，那眼神像是……在懷念故人。

萬折素垂下頭。若真是如此，那在這種心緒催動下向她提出的邀約往後真的還能做數嗎？而且，為什麼不能是給她的機會呢？

她逃避著，避而不答，“阿姐，外頭落雨了，我們先趕緊回屋吧。”

等了片刻沒有聽見溫抒檀的回應，萬折素隻能收回目光，這才發現溫抒檀的手停在兩人之間，看上去像是要撫上她的臉頰。

“阿姐。”

萬折素喚了她好幾聲，溫抒檀才從恍惚中醒來。她默默地看著眼前的萬折素，忽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想法和沉溺有多麼不妥。

“回去吧。”

兩人沉默著回了辰樓，溫抒檀一句話都沒有說便直接進了畫室，關上了門。

她要認清一些事情。

萬折素立在原地看著溫抒檀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有些僵硬地回首張望，也沒瞧見棠棣和淩霄她們。難怪如此安靜，原來隻剩她一個人了。

屋外的雨漸漸下得大了，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忙碌了起來，而她站在前廳中央，這才發現自己無事可做。

曾經的她會在父母外出時，或是爬上一棵高樹，站在上麵眺望遠方，跟鳥窩裡的雛鳥聊天，又或是在小溪邊玩水，運氣好時還可以摸上來兩條魚，再或是，去地裡幫著收稻，還可以堆出一個又一個模樣千奇百怪的雪人。

以前，她總能找到事情做的。

但現在，不能了。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她先要活著。

萬折素抬步往另一頭的臨水台去，坐在廊下，靜靜瞧著雨滴彙成細流，沿著簷角傾瀉而下，像是清透的珠簾。

寧湖前些日子就已經破冰，也不知道是引了哪裡的活水，現下居然有魚兒時不時浮上水麵來，萬折素瞧見了，有些驚喜，垂在湖麵上的腳開始晃來晃去，像在跟魚兒玩耍。

她玩得開心，沒注意到身後隔著一個前廳的溫抒檀，正扶著門望著她搖晃的身影。

“是我太自私了。”

溫抒檀收回目光，走回畫桌旁，拿起那盒已經傾覆、所剩無幾的銀朱，盒子被她拿在手中摩挲，指尖滑過上麵的紋路，沾染了深陷其中的顏料，再垂眼看去，指尖一片殷紅。她看著那片紅，把它收進了架上的抽屜裡。

門外傳來腳步聲，來人在門口拍去身上的水珠，步履輕快地蹦了進來。

“大姑娘，二姑娘，夫人派人來喚我們去用膳了。”

棠棣話音剛落，萬折素已經從臨水台邊起身，抬頭便瞧見不遠處正望著這邊的溫抒檀。

溫抒檀淺淺笑了一下，走出畫室站在前廳朝她伸出手，“走吧。”

幾人到正房的時候，溫疏樺已經到了，手裡拿著碗筷仔細擺放，溫摯正在布菜，瞧見兩人過來便招呼她們坐下，顧清在一旁淨手。

“快來，今天廚房做了黃魚，我做了蘑菇煨雞，阿清做了芙蓉豆腐，可香了。”

萬折素早在外頭就聞見了香味，現在看著桌上幾碟子熱氣騰騰的佳肴，眼睛亮了起來，輕輕拽著身旁人的衣袖。

溫抒檀笑出了聲，牽過她的手走到桌旁，“坐吧。”

“餓了？”溫摯也注意到萬折素放光的雙眼，笑著逗她。“餓了就先吃，疏樺，先把碗筷給你妹妹。”

“好。”

萬折素不大好意思，隻接過碗筷但沒有動。

等溫摯從一旁接過最後一道蕨菜羹放在桌上，所有人也都已經落座，顧清便拿起筷子朝孩子們道：“疏桉回山上去了，今天就我們，吃吧。”

三個孩子一聽，手中的筷子也不再等待，紛紛朝著菜肴而去。

“都嘗嘗，不能挑食。”顧清瞧著那道芙蓉豆腐，又看了一眼溫疏樺，意有所指。

溫疏樺看了一眼自己隻有黃魚的碗，默默拿起勺子去舀豆腐和蕨菜。

萬折素則是拿著筷子跟碗裡豆腐上的蝦肉較勁，等到終於夾起來後，心滿意足地吃了，心中驚歎。

溫抒檀默默扒拉著碗裡的米飯，就著蘑菇煨雞裡的蘑菇和蕨菜就這麼吃完了小半碗。

一餐飯吃的不久，莫約兩刻鐘桌上的菜就已經被一掃而空，飯畢，溫摯陪著顧清收拾碗筷去了後廚，溫疏樺正在收拾桌子，左右也沒她能做的，溫抒檀便同父母說了一聲，準備帶著萬折素回歸園。

但沒想到，她正轉身，卻被一個人拉住了衣袖。

“阿姐，我……我想去見一個人。”

溫抒檀沒應聲，看了她片刻，“誰？”

“就是，上元那晚襲擊我們的人。”

話音剛落，連一旁擦桌子溫疏樺都停下手，直起身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