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到侯府門口已是正午時分,看到熟悉的馬車緩緩停在門前,顧清這才微鬆一口氣,一步一步走下階梯去。
“回來了。”
棠棣和淩霄先下了馬車,乖乖朝顧清見過禮,顧清笑著頷首。
“母親。”
“顧姨!顧姨怎麼在門口?”
萬折素有些詫異,更多的是驚喜。
“在等你們回來。”顧清的目光自她們出現,便從四個女孩身上細細打量過,此刻日頭正高,她便忙道:“走吧,回家吃飯了。”
用過午飯,幾人都有些困乏,顧清張羅著,大家一起收拾了一下便各自散去。
到了歸園,溫抒檀匆匆吩咐了一句:“我去歇一會。”便徑直上樓回了自己房間。
淩霄去放東西,棠棣跟著一起,兩人收拾好回來時卻發現萬折素還站在原來的位置,竟是一步未動。
“二姑娘?”
萬折素回頭,“嗯?”
“二姑娘累了嗎?要不也去歇一會兒?”
萬折素忙搖頭,“不用,我不累。”
“那我們去忙了,二姑娘有事就叫我們。”
“好。”
淩霄和棠棣去了後院幫嬸嬸們弄東西,萬折素再抬頭望去時,二樓房間的門紗上已經沒有了影子,她便又收了目光,踱步到了臨水台邊。
站了一會,她覺得腳有些酸,便脫了鞋,坐在台子邊,一雙腳無意識地晃著,不一會兒就有錦鯉遊了過來,好奇地朝著她吐泡泡。
萬折素看著湖裡的錦鯉,好久才喃喃道:“你們說,為什麼阿姐今天突然就變了臉色呢?是看到什麼了嗎?是不是看到弄壞紙鳶的人了?那人很可怕嗎?阿姐的手好像都在抖……”
“嘎!”
“啊!!”
頭頂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倒掛著的東西,還發出鴨子的叫聲,嚇得萬折素直接叫出聲,連忙從地上站起來,鞋都沒穿就往廳堂跑。
聽到動靜的淩霄忙趕了過來,穩住被嚇到的萬折素,朝臨水台一看,也差點被嚇到叫出聲,可再定睛一看,這人好像有點眼熟。
淩霄鬆了一口氣,一邊安撫眼眶通紅的萬折素,一邊不滿道:“二公子,我可要叫人了。你看把二姑娘嚇成什麼樣了。”
溫疏桉聽到淩霄說要叫人,又想起在軍營曆練的那段日子,連忙從房簷上翻下來,規規矩矩站好,“彆彆彆,我錯了,小妹沒事吧,我這就給小妹……”
淩霄沒怎麼注意他說了什麼,直接打斷,“二公子快走吧,彆讓人看到……”
“溫疏桉。”
這熟悉的聲音。
完了。
溫疏桉閉上眼,心如死灰。
淩霄回頭見來人是溫抒檀,喚了一聲,“大姑娘。”
溫抒檀裹緊了身上的大氅,站定在萬折素身邊。
“給小妹道歉。”
萬折素一聽,下意識就要阻攔,她本來就不受溫疏桉的待見,現在還讓他給自己道歉,這往後生活該怎麼相處。
“阿姐,二哥,不用了……”
可沒想到,溫疏桉倒是痛快,麵上也不見有什麼異樣,“是我有錯,該給小妹道歉。”說罷,拱手行禮,“嚇到小妹,是我的錯,二哥在這裡給小妹賠不是,還望小妹原諒。”
萬折素嚇得連連擺手,“無礙無礙。”
“還有呢?”
“擅闖歸園,是我冒犯了。”
溫疏桉的頭越來越低,不敢看溫抒檀。
一時間,沒人敢說話。
“大姑娘,”棠棣輕手輕腳走進房間,道:“世子在門口,來找二公子的。”
溫抒檀瞧他一眼,溫疏桉此刻已是絕望。
“上次便同你說過,現在沒得逃了,領罰去吧。”
溫疏桉自知有錯,朝溫抒檀和萬折素道彆,一臉淒慘出了門。
“嚇著了?”
萬折素眼睫上還掛著淚珠,卻搖了搖頭。
溫抒檀抬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安撫道:“他若是還敢有下次,直接打出去。”
“這……這不合適吧。”
“合適。是他做錯。”
這麼一鬨,溫抒檀也睡不著了,轉身去了畫室,棠棣正從小廚房端來一碟子蝦餅,溫抒檀側目瞧了一眼,讓她們吃,便關上了門。
很快便到了用晚飯的時辰,溫抒檀揉著手腕推開畫室的門,瞧見三個女孩正盤腿坐在臨水台邊,不知道在玩些什麼,笑得開心。
溫抒檀走近,溫聲道:“該吃飯了。”
三人回頭,見是溫抒檀,忙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棠棣和淩霄去拿披風。
等幾人到了前廳,溫疏桉還在前廳一角跪著,低著頭,一看就是被訓過了正在罰跪。萬折素瞧見了,著急地拉住溫抒檀的衣袖。
“阿姐,二哥他……”
“不礙事,父親有分寸。”
溫抒檀手上微微用力,拉著萬折素進了屋。
溫摯見兩個女兒到了,妻子和大兒子也已經坐下,便起身到溫疏桉身邊去。
“知錯了嗎?”
“知錯了。”
“以後還敢嗎?”
“不敢。”
“做事要有章法,有規矩,明白嗎?”
這一句溫疏桉難得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明白了。”
溫摯瞧一眼天色,已是日薄西山,估摸著也有兩個時辰了,便開口道:“起來吧,吃飯了。”
溫疏桉低低應了一聲,等父親轉過身才敢在父親看不見的地方,疼得齜牙咧嘴地站起來,揉了揉膝蓋,慢慢往桌子那邊走。
等溫疏桉在椅子上坐下,一直沒說話的顧清開了口,“你怎麼剛回去又回來了?”
“師傅說,我是時候下山了,不必一直在山中學藝,那樣見不到世間。”
溫摯聽完,把溫疏桉打量一番,眉目中似有嫌棄。
“那你明日過來跟著我。”
“明日?!”溫疏桉聽完瞪大了雙眼。他今天才跪了,而明日父親必是要考他的,這膝蓋明日能不能動利索都還是問題。
溫摯隻是瞧他一眼,“怎麼?”
隻一眼,溫疏桉立刻應是。
眼見那邊已經結束,溫抒檀適時開口,“母親,前幾日阿常同我說,她也想學。”
前廳裡的氣氛一時凝固下來,眾人皆是望著溫抒檀,卻見她麵色如常,沒有絲毫波動。
顧清有些忐忑,接下話頭,“是嗎?好啊,那明日阿常來找我吧,我先看看。阿常,你願意跟著我們學嗎?”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轉移到萬折素身上,她的手藏在桌下,攥得緊緊的,緊張到不敢說話。
她是願意的,她真的很好奇那些兵法,可她也是害怕的,她一想起那天溫抒檀看自己的眼神,就怕到最終會得而複失。
萬折素猶豫著沒開口,顧清便笑著道:“不急,阿常慢慢想。”
聞言,萬折素鬆了一口氣。
晚飯過後,溫摯和溫疏樺收了碗筷去後院,溫疏桉鬼鬼祟祟躲在門外等裡麵還在交談的溫抒檀和萬折素。
“阿常可要想好了,若是拜我為師,可是要在師祖前立誓的,且槍法內功或許與你從前學過的那些相悖,若是需要從頭來過,那不免要吃些苦頭的。”
萬折素愣愣地看著顧清,沒回答。
“或者你願意跟著你溫叔學劍法也成。隻不過,我們才疏學淺,也隻能給你這兩個選擇了,彆的再多我們也不會了。”說著,顧清有些羞赧。
“……顧姨,可曾有弟子嗎?”
顧清笑了笑,“不曾。”
“我願意跟著顧姨。”萬折素握緊拳頭,清澈的雙眸裡映出跳動的燭火,像是閃著光芒的星辰,“若是顧姨願教導我,不管多苦多累,阿常定能堅持下來。”
“好。”
顧清一時高興,沒忍住摸了摸萬折素的頭,本以為她會不自在,卻沒想到萬折素隻是愣了一下,隨即也笑開了。
三人又商量了拜師的時間,拜師過後,等顧清看過萬折素的根骨,有了個大概後,由溫抒檀先教萬折素識字。萬折素之前雖也上過學堂,但時間並不長久,字識得不多,若是以後要讀書,還是得先識字,同時顧清教些簡單的內功心法,後麵的事再徐徐圖之。
事情談得差不多了,顧清又叮囑了幾句照顧好身體,兩人便離開了。
萬折素跟著溫抒檀剛走出前廳的門,就看見正在門旁縮著的溫疏桉,她便反射性地往溫抒檀身邊靠近。
“你在這裡做什麼?”
隻見溫疏桉不答反問,手指了指裡麵,“父親和母親還在裡頭嗎?”
“我在。”
溫疏樺耳朵靈,剛走進前廳便聽見溫疏桉在外頭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也就不掩飾了,打算直接問問。
“怎麼?又有什麼壞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