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暮春，雨水漸多，今日雨幕中還夾著絲絲縷縷的寒風，竟是有倒春寒的意思。

溫抒檀懷裡捂著袖爐，站在簷下望著不遠處隻剩綠葉在枝頭的梨樹。

幸虧她前幾天已經把花收了起來，不然今年的梨花酒就沒有著落了。

花兒還在炮製，溫抒檀提前算過日子，估摸還要幾天才能加酒，等加上酒，封了壇，再趁著這幾日泥土鬆軟埋進土裡，大概也就要入夏了。

雨絲細細密密，跟著風一起溜進屋裡，不一會兒便打濕了溫抒檀的衣角。

棠棣撐著傘從外頭回來，抬眼便瞧見溫抒檀絲毫不避雨站在簷下，忙收了傘攬過她的身子，“姑娘，咱們進去吧。”

溫抒檀聞言，又深深地朝門口望了一眼，卻見一如既往的景色，她垂下眼眸，轉身順著棠棣的意思進了裡屋。

裡屋燒著火盆，一下便驅走了溫抒檀周身的寒氣，漸漸有暖意自身體裡流出，溫抒檀這才放下袖爐，有些發青的指尖也緩了過來。

棠棣拍了拍裙邊的水珠，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溫抒檀手邊。

溫抒檀笑了笑，伸手給棠棣也倒了一杯，“你先喝吧。”

“謝謝姑娘。”棠棣把茶捧在手心裡，輕輕吹著，再小口小口喝完。

棠棣喝完手裡第四杯熱茶時，外頭的雨終是漸漸停了。

“雨停了哎！”

“嗯。”

“那夫人她們該是要準備回來了吧？”

溫抒檀望著外頭依舊昏沉的天色，隻低低應了一聲。

青翠的山巒被一場雨籠進了濃霧之中，這讓本就有些迷失在山林中的萬折素不禁慌亂起來，她四下尋找，卻始終找不見。

“阿常，”顧清輕聲喚她，“莫急，我們都在，會陪著你。”

萬折素回頭，便見顧清和淩霄在她身後一步遠，見她回頭，輕聲安撫她。

她漸漸冷靜下來，不再一個人往前衝，回過身去同顧清和淩霄商量。

“我記得的，明明就在山的南邊，往上走。”

“可還記得要走多遠？”

“上山的地方是對的嗎？”

萬折素仔細思索一番，點頭肯定道：“上山的地方沒錯，方向也沒有錯。”

顧清笑了笑，“那便不怕，我們慢慢尋就是了。”

萬折素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

繼續走了莫約半盞茶，眼前出現了一處亭台，與萬折素的記憶終於重疊起來，她鬆了一口氣，帶著顧清和淩霄繼續往前走了百來步便到了。

“就是這裡了。”

顧清看了看眼前幾乎與山融為一體的墳，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阿妍，我來看你了。”

三人一道將東西擺好，顧清顫抖著手輕輕撫過木牌，忍下淚水站起身，“阿常，我們在亭子等你，你同你娘說會話吧。”

“謝謝顧姨。”

顧清跟淩霄離開了，萬折素這才跪在娘親麵前，默默燒著手裡的物件。

萬折素跪了許久，有些話在嘴裡過了好幾遍，臨要說出口，卻又覺得沒有必要，來來去去好幾回，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就這樣過了許久，久到手裡的物件都要燒完了，細雨也漸漸大了，萬折素才啞著聲音，開口道：“娘，女兒來看你了。”

林間有風聲呼嘯而過，雨滴輕柔地落在萬折素肩頭。

“女兒在顧姨家住下了，顧姨待我很好，阿姐也是，我會努力，會好好活下去，娘吩咐我不要尋親，我也不會違背娘的意願，還請娘放心。”

萬折素頓了頓，有些出神，手也停在了火舌上，不消片刻已是一片通紅。

“可是，娘，”萬折素終究沒忍住心中的委屈，“請恕女兒不孝，女兒真的想問，娘和爹真的愛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