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多雨，用過早飯回到歸園的溫抒檀方坐下，外頭就傳來陣陣悶雷聲，她控製不住身體的顫抖，不知不覺就掐住了手，等她再鬆開，手背上已是深深的幾道印子。

她扯過衣袖遮住，探頭往窗外瞧了一眼，已有雨滴落下。

“又下雨了？”

淩霄托著熏爐穿堂而過，臨要出門瞧見外頭正要下雨，小聲抱怨了一句，轉身上樓去了。

夏雨一向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溫抒檀沒在意，轉頭做顏料去了。

一個時辰過去，手上的東西終於研磨完畢，溫抒檀揉著手腕抬起頭，這才發現外頭的雨依舊下得大，不似要停的樣子。

以往這個時辰，萬折素應當下學回來了的。

她走到門口，朝外麵張望著。

身後淩霄拿著涼透了的熏爐下樓，也探頭往外麵看了一眼，“這麼大的雨，二姑娘又沒帶傘，怕是不好回來了。”

溫抒檀瞧了一眼天色，彎腰去拿放在牆角的傘。

“要不我去接……哎？大姑娘，你去哪啊？”

溫抒檀已撐傘走入雨中，手上還提著一把，回頭見找不見傘的淩霄在簷下乾著急。

“我去接她回來，你在辰樓待著就好。”

“姑娘，我去就好了，這麼大的雨萬一著涼了……”

可不知是不是溫抒檀走得太急，而雨又太大，衝散了淩霄的呼喊，她隻能看著大姑娘的身影漸漸隱沒進雨幕之中。

雨水澆在石板上，把路衝刷得光潔濕滑，有泥水順著上麵的紋路流向彆處，最終消失在土裡。

溫抒檀提著裙擺，步子放緩，穩穩踩在每一塊石板上，害怕腳下不慎滑倒。

走進小院，跨過小門，便見萬折素正仰頭看著天，秀眉蹙著，有些不耐。

“阿常。”

萬折素聽到動靜轉過頭，眼中霎時溢滿了驚喜。

“阿姐！”

她未等溫抒檀走到自己麵前，一手提起裙擺，一手放在額頭上遮雨，就這樣衝進雨幕，闖進溫抒檀的傘下，撲進一個柔軟的懷抱。

“急什麼？淋了雨，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萬折素仰起頭去看溫抒檀，笑得明媚。

“不會的，我跑得可快了，都沒有淋到。”萬折素眨了眨眼，跟溫抒檀耍賴，又挽過她的手臂，緊緊依偎在她身邊，半拉半哄著，“走吧走吧，阿姐，我們快回去吧。”

看她一副不放手的樣子，溫抒檀無奈地笑了一聲。

“傘太小了，我給你帶了一把……”

“不要，好冷，要阿姐抱著。”

溫抒檀隻好換了一隻手執傘，勉強把兩人都完全遮住。

“那走吧。”

兩人一路笑鬨著，在就要到歸園時，萬折素又一次故意踩進小水坑，濺起的水花落在兩人的裙擺上，溫抒檀見狀作勢要收拾她，可萬折素笑著，不僅不躲，反而往她的懷裡去。

兩人湊得更近了，萬折素雙手已經環抱著溫抒檀的腰。

她湊近了，才嗅到溫抒檀身上那淡淡的藥香，方才躁動的心居然就這樣慢慢靜了下來。

有熱意自耳根湧上來，溫抒檀有些不自在，輕輕咳了一聲。

萬折素這才反應過來，微微鬆開了手，不像方才抱得那樣緊，但依舊沒有離開，也沒有去看溫抒檀的臉色。

微妙的氣氛充斥在兩人之間，還好已經到了。這邊溫抒檀放下傘逃進了畫室，萬折素則是腳步不停去了小廚房。

隻餘淩霄和棠棣站在一旁一頭霧水。

“二姑娘今天餓著了？”

簷下的梔子在幾人悉心的照料下居然一直開到了末伏，連立秋時微涼蕭瑟的秋風都沒有吹落，就在溫抒檀以為能一直留到中秋時，它反倒一夜間謝了個乾淨，隻餘滿地的花瓣。

“掉進泥裡了，梔子酒隻能等明年了。”

萬折素默默看著，應了一聲。

“今日中秋，過一會兒我要跟母親去順國公府赴約，父親和大哥進宮怕是也沒法早些回來，你練完功若是無聊，要不讓淩霄陪著你出去玩？或者你想做些彆的也可以。我們在晚飯前一定會回來的。”

怪不得阿姐今日起得這樣早，還上了妝，梳了這樣好看的發髻。

萬折素默默聽著。

“嗯？”

溫抒檀沒聽見萬折素的回應，微微彎下腰和她的眼睛對上。

“……好，我知道了。”

萬折素的失落完全表現在臉上，溫抒檀看著也不知該怎麼安慰，畢竟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母親去赴宴隻帶她。

“順國公府的帖子遞得有些遲，一時沒來得及給你準備。我們，”溫抒檀瞧她興致不高，一時也想不出能為她做些什麼，隻能摸了摸她的頭，哄著她，“我們一定會早點回來的。”

萬折素點了點頭，“阿姐小心些，傷寒剛好彆吹風。”

臨出門時，萬折素已經到了上學的時辰，要提前走，溫抒檀站在門內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偏頭跟站在身側的淩霄說著，“今日讓嬸嬸們做些她愛吃的吧。”

淩霄應下，棠棣也已經準備好，溫抒檀收回目光，攏好披風，往正門走去。

馬車搖晃，溫抒檀有些不適，輕輕把頭靠在車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