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寒劍夜鳴、雙劍重逢……(1 / 2)

龍芽道丹的虛合是個性格爽朗、不拘小節的前輩,不知是聽說韓菱紗和柳夢璃被夙瑤罰抄了一天書,還是恰好看到韓菱紗甩著手腕齜牙咧嘴地喊“痛”,便命弟子懷見送去一瓶藥膏。那懷見也不知在兩個姑娘門口牆角蹲了多久,見著兩人從劍舞坪回來,立時衝上去,藥膏往韓菱紗手上一塞,撒腿就跑,但不忘大叫:“是師父讓我送來的!不是我!”

“跑得那個快啊……”

韓菱紗坐在床上想著方才懷見落荒而逃的樣,忍不住嗤嗤地笑,柳夢璃揉著她的手腕上藥膏,藥膏涼涼的,酸痛減輕了不少。

“雖是初入門,前輩們待我們都是好的。”

兩指又蘸了些藥膏,抹在韓菱紗手背上,輕輕握著她手掌,兩指並攏,以指肚一圈圈地勻開。平日裡隻是撫琴、製香的手指,指尖紅潤,如蔥細白。

“夢璃,你不痛嗎?”

“小時常常被娘教導習字,那時候是痛的,現在也慣了。”憶起往事,笑顏若水,緩緩漾開,眉眼都彎了,“我不想學,卻不敢說不學,硬著頭皮一天天學下去,有天娘跟我說,璃兒的字有形無神。”

“然後呢?然後就寫得一手好字了。”韓菱紗衝柳夢璃扮了個鬼臉,接著長長歎口氣,“夢璃你就好了,爹娘那麼疼你,對你又好,像我爹娘……兩個笨蛋。很笨很笨……”

伯父說爹娘其實都是喜歡我的,隻是知道自己命不長,怕我在他們離世後傷心,所以刻意疏遠。在鬼界擺渡的時候我也想過,如果可以重來,可以從很早很早——至少能從爹娘在世的時候開始重來,我一定會在爹守在床邊等我睡覺的時候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好看著他;我一定會在娘小聲喚我名字的時候立刻回頭,好好回應她。

可是,人不能太貪心。

也許……這一次我不能樣樣都把結局變得完美,但至少一定要讓朋友幸福。把所有的渴求,所有的祈願都放在天河、紫英、夢璃身上,這樣,應該可以實現吧。

“菱紗?”

柳夢璃知道韓菱紗在想著過去的事,或者想著比過去還要更遙遠的事,所以一旁靜靜待了許久,但是回憶畢竟是把心從“如今”抽離,想得太久太深,便怕她收不回來。

因而適時地喚了一聲。

“在劍舞坪,你不是說好像忘了什麼嗎?有沒有想起來?”

“哎?是這麼說過……”韓菱紗盤著腿、歪著頭想,“到底忘了什麼呢?”

瓊華的事?

望舒的事?

冰封的事?

這麼說來,直到現在也沒覺得身體不適。難道望舒劍沒有認我做宿主?不會吧?這可是天大的好運……

正要拍手歡呼時來運轉,身體剛是躍起,一聲淒厲鳴叫如同一把無形利劍,撕裂靜夜一切蟲鳴,直刺韓菱紗耳內。

“嗡”的一聲共鳴,渾身血液似在翻江倒海。

身體一僵,失了重心跪倒在床上,瞪大雙眼,捂緊耳朵,那聲仿佛也被捂在頭殼內,不停地亂撞、翻攪,直鬨得韓菱紗渾身顫抖,躬下身子,低著頭,若要縮成一團,躲避、逃避……

“菱紗?你怎麼了?”

韓菱紗聽到柳夢璃的聲音。那焦急的、纖細的女子聲,似乎在老遠的地方傳來。她拚命伸手,認為自己怎麼也抓不到,可是一握,便握了一掌心的溫暖。

“夢璃……”

鳴叫聲小了,柳夢璃就在身旁。

“我聽到了……聲音……”

“什麼聲音?”

再也不想聽到第二遍的聲音。

至少在不想重來一次的現在,再次聽到。

難道這樣的願望也是貪心嗎?

“聽!這把劍又發出聲音了!”

“看來……劍之所指確實此處。”

劍林中巨大石劍幾乎頂破天穹,劍身插入地表,不知沒入多深,劍柄已然殘破,歪斜著,有些頹然。慕容紫英看石劍橫七豎八地倒臥,裂痕爬滿劍身,卻並未有歲月沉積的衰敗之相,仿佛那一把把巨劍從天而降,到此之時稍作休息,劍靈仍在,隻等某天拔地而起,揮斬起舞。

自從慕容紫英帶著雲天河托付保管的劍上山,夜中便偶聞鳴響,本想是劍有靈性思念主人,但今夜鳴聲大做,不同往常,慕容紫英便把雲天河喚醒,而他一看便道:“這劍……好像指著一個方向。”

“嘿嘿,我們進去看看吧?”

雲天河白天思返穀睡夠本了,現在精神得很,興致勃勃地剛跨了一步便被慕容紫英拉住,聽他沉沉一聲“不可”,停了腳步,直愣愣看著麵前有靈氣虛空一聚,便是那符咒所生的魁召。

“主人有命,瓊華派一般弟子不可通過此地!”

雖能感覺到空氣中滿是殺氣騰騰,但在雲天河聽來這警告隻是平板語氣,毫無威懾之力,再加上石沉溪洞的經驗,更是不怕。

“師叔,把那把劍給我。”

“劍?”

手上若籠了一層幽藍薄紗的劍散著寒徹心骨的氣,慕容紫英運著火靈護體也收效甚微,遞了雲天河手上,卻見他毫不在意,不由得感歎寶劍認主。

“這怪物害怕這把劍,讓他看了就會放我們過去了。”雲天河把劍往魁召麵前一指,“你看這是什麼!怕的話就快快消失!”

魁召無動於衷:“主人有命,擅闖者殺無赦!”

“等等!你是不是沒看清楚啊?你看你看!”

“主人有命,擅闖者殺無赦!”

“……你是不是隻會說這句話?”

“主人有命,擅闖者殺無赦!”

這次不再是警告,魁召雙手劃出太極,掌中風聲呼嘯,運掌而出便是飛沙走石的狂風卷來,慕容紫英一把將雲天河拽回來,右掌翻出,瞬時斂四方五靈之氣,雖未成虛劍環繞護身,但足以削弱魁召風靈攻勢,雲天河此時回神,手中寒劍遞出,一舉破了魁召形神,隻留一張符咒飄於地上。

慕容紫英皺了眉:“竟驚動了看守符靈……”

“這東西我在爹的墓室裡見過,怎麼這裡也有?”雲天河蹲下來,看著符咒上的文字,看不出個所以然,“我爹墓室裡的怕這把劍,為什麼這裡的不怕?”

“……符靈僅聽命於將其煉化之人,因而忌諱的東西也不同。也許令尊墓中的符靈為此見主人所製。隻是……”

符靈魁召為瓊華所屬咒術之一,若非瓊華門人何以識此術?

這般疑惑此時此刻並不宜說,慕容紫英便隻心中揣摩,再看了看劍林,下了決定。

“事已至此,不如再往深處察看,若夙瑤師叔責問,責任由我擔。”

“為什麼?我們兩人一起來的,要罰當然兩個人一起罰。就算被罰去思返穀,兩個人總不無聊。”

還想說什麼,可雲天河那般笑臉映在眼裡,慕容紫英隻覺詞窮。

也罷也罷,和這少年理論,他認定的,就算論到天亮都不會變。

兩人循著巨劍之間的縫隙走了一段,不一會便到一扇緊閉石門前。石門拱形,青石紋路,上刻長劍,四散雲朵既表劍之靈氣,也指以劍修仙。

慕容紫英伸手一探便覺門上附有強大靈力,看來不是蠻力所能開啟。禁地之所以稱為禁地,便是能讓外人隨意出入,看來這門後的才是萬萬不得外協之物。正想是否就此作罷,卻見雲天河從懷中掏出一塊環狀美玉,而門上符紋雲朵似有感而動,輕盈如活了過來,再看那美玉,靈光如水溢於形體之外,玉中絲絮如藻凝翠剔透,似應了石門靈力。

“好像……開了?”雲天河手掌往門上一按,不費吹灰之力便開了條縫,不由大喜,“我就覺得這門上的圖案和玉上的很像,沒想到真能打開。”

“這玉……也是令尊遺物?”

“這是我娘的。本來和娘一起葬了,隻是……隻是……”自己把墓弄塌的事怕說出來被笑話,雲天河撓撓頭,乾笑幾聲,“彆管這個,既然門打開了,就進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