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
紅衣少女的出現著實兩人意料之外。本來聽著突然冒出個女聲,除了夙瑤不做二想,回頭一看竟是韓菱紗,就連慕容紫英都驚得有些失色。
“菱、菱紗?”雲天河登時結巴。
“不準進去!這可是瓊華禁地!”
眼看韓菱紗那架勢真的打算一張臉黑到底,跟在身後的柳夢璃忍不住勸:“菱紗,先聽聽雲公子和師叔會來禁地的原因再……”
“沒什麼原因!就算有原因也不準進去!”
玄霄這次是在外頭晃悠了,禁地裡麵就算有人被冰封也封的不是玄霄。但誰也保準進去就當晃蕩一圈,出來就當長見識,相安無事。望舒竟然鳴叫,內裡至少有羲和呼應,這兩把劍碰頭可不是什麼大團圓的好事,萬一這次羲和的主人是比玄霄更發瘋成魔的角色豈不是自個兒撞槍口上?
封神陵冒出個從未見過的三足,這裡麵鑽出個四眼也沒啥好驚訝的。
總之小心駛得萬年船。
“小紫英也是。明明是師叔,怎麼帶著天河壞規矩?”
韓菱紗就是想讓慕容紫英慚愧,這話說下來正好戳到他痛處,不慚愧才怪。
於是慕容紫英皺眉低頭,悔不當初:“這……是我……”
“不是師叔的錯!是這把劍它突然叫了,還指著禁地,所以我們才來探個究竟!師叔說了不要進來,是我非要……”
天河啊!你竟然懂得維護小紫英了!本姑娘好感動!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要好了?果然以前那種針鋒相對完全是打情罵俏,害本姑娘虛驚一場……哎?小紫英,天河說得好好的你捂他嘴做什麼?雖然你這動作看在本姑娘眼裡也是很美好的。
“安靜。”
慕容紫英手上使勁按了按,雲天河瞪著眼看慕容紫英,雖不明白還是點點頭。本來就安靜的柳夢璃下意識地一手以袖掩口,一手扯了韓菱紗胳膊。
確定在場四人均未出聲,慕容紫英視線緩緩轉向石門,門縫被黑暗填滿,看不清內裡到底有何物在動,或者根本就是一片死寂。
“裡麵……有人。”
雲天河本耐不住好奇,壓著慕容紫英的手按在嘴上,一邊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出聲,一邊拉長了脖子往門內瞅,這時聽得慕容紫英這四個字伴著氣息撫入耳內,如此真切。語調中的驚異和緊張,撩得耳根發癢,忍不住縮了身子,結果一個不穩。腳下一滑,撞了慕容紫英身上。
“彆慌。”穩住他的身子,再輕輕一推讓他站好,“你們……在這等等,我進去看看。”
“等、等一下!”韓菱紗衝到門前,伸開雙臂堵住門縫,“說不定這禁地就是要關住那個人,沒必要進去。”
“那聲音很痛苦。”
“這……”
這我知道。
站在這個地方,能感覺到門口的空氣是如何震顫,被那撕心裂肺的聲音攪和成這樣,可想而知發出這聲音的有多痛苦。隻是到底是不是人?有時候覺得是人,人在哀號,有時候覺得是獸,獸在咆哮。如果是被冰封,應該寂靜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可是如今裡麵的動靜,隻覺得有什麼拚命想出來,又壓抑著什麼拚命蜷縮在黑暗中。
“我們……我們一起進去看看吧。如果是妖怪就趕緊出來。如果是人……”
是人……是人該怎麼辦?像對待玄霄一樣幫他?
韓菱紗打不定主意,下不了決心,咬著下唇暗罵自己優柔寡斷、瞻前顧後。
“進去再說吧。”慕容紫英手按在石門上,將門縫更推開一些,側身而入,“你們跟在後麵,隨機應變。”
禁地內和韓菱紗記憶中的沒什麼不同。一邊熔岩流火、炙熱無比,轉了另一條岔路,沒走幾步就感寒氣襲人。
隻是這次禁地內並不安靜。
進了門,嚎聲便更大。不用細心去聽、去捕捉,一陣陣如同摸著石壁爬過來,直接就割進人心裡。待四人轉道往天寒地凍的一側,除了嚎聲,還聽到隆隆巨響。仿佛有人在洞內運功發力,一掌掌擊於石壁上,惹得陣陣顫動。
慕容紫英身後是雲天河,這時見通道儘頭開闊,知道再幾步就要看到如同另一側熔岩火洞般大小的洞室,探頭想看個究竟,被慕容紫英按了頭頂。
“我進去。”
不容分說,慕容紫英提了口氣,快走幾步到了通道口,小心翼翼先探頭入內查看,在後方盯著他的三人秉住呼吸。各人心中都做著準備,隻是來不及想之後會發生什麼,突見慕容紫英按在劍柄上的手指一鬆,眼看長劍要落地,又急急抓緊,身子搖晃,許是想退,可回頭看了身後三人距離不遠,趕忙穩住身子,抬劍做了格檔姿勢。
“快跑!”
比他這聲催促更快的是攜著熱風拍來的一掌。
一聲悶響。那掌擊在劍上。
一聲脆響。劍應聲而碎。
斷裂的劍身被火吞噬著殘骸,落了一地不成形。
太過突如其來,韓菱紗腦中一片混亂,狠狠揪著衣襟讓自己鎮靜下來,可也隻能看著慕容紫英退了好幾步才麵前穩住身子,緊接著聽到柳夢璃喊了一聲“雲公子”,然後眼前晃過個人影。
少年手持寒劍衝了上去,如同被激怒的野獸,單純燃燒著自己怒氣。
“雲天河!”
那掌雖擊在劍上,可手到現在還麻得毫無知覺,慕容紫英奮力伸手想抓住雲天河衣擺,也隻指尖鉤了一下,抓不牢,一滑,視線緊緊追著雲天河手中的劍。
劍依然藍光籠罩,呼呼風響,扯了一道淩厲的弧,韓菱紗認定這末尾一定血光四濺,卻又是一陣啼鳴。
劍路斷了,那一斬,停在一半。
劍在顫抖,那鳴聲自劍身傳出,尖利的音調欲刺穿四壁,卻終究無法在堅硬的石壁上劃出一絲一痕,隻能不斷回響,不斷擴散,漸漸歸於寧靜。
慕容紫英走到雲天河身邊,握了他的腕,按下高舉的劍。
“是掌門,不得無理。”
雲天河怔怔的,不知是不是被劍鳴震傻了。雙眼直勾勾看著冰天雪地的洞堂,看著站在其中的男人。
“掌門……又怎麼樣?他剛才打你……”
“掌門便是掌門,不得無理。”
雲天河張了張嘴,想反駁,可看慕容紫英麵色,閉上嘴,點點頭。
慕容紫英走上前去,躬身行禮。
男人身上騰起炙炎之氣,似從體內流竄而出,身後的冰柱反照著赤紅的炎氣,映紅了一室。一手撩開遮眼的長發,稍稍理順之時發絲上灼眼的紅色消退,化為原本的烏黑。臉上的狂氣沒了,恢複理性睿智的掌門玄霄。
“……望舒?”這一問,儘顯疲憊,“難怪……久彆重逢,羲和當是躁動得無法壓製。”
玄霄回身,撫摸直上洞頂的冰柱。一把劍封於其中。
如同吸儘炎陽之氣的劍身赤紅如雪,盈盈閃耀著的紅光透過凝冰映照出流光溢彩。看著如此華美,應該感歎是一把絕世好劍,應該期待它被揮斬的時刻。可那華光滑過玄霄麵頰,韓菱紗晃眼看到了被陽炎侵蝕神誌的炎魔。
震動天地的狂言。
鋪天蓋地的天火。
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有一把劍飛向天空,藍色的軌跡,墜落的瓊華在空中炸開,一片白光之中,挽弓搭箭的少年閉上眼。
那樣的景象,再也不想看到。
即使這也是貪心,那就貪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