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原來像掌門那麼厲害的人也做不到啊。”雲天河小聲嘟噥。
慕容紫英歎了口氣：“你可是在怨掌門？”
“沒！絕對沒有！”雲天河拚命搖手，他覺得慕容紫英尊敬玄霄，自己要是說他壞話，慕容紫英肯定生氣，隻是有些話，雖然不是壞話，但是就是覺得不對，所以想說，“我們進入禁地是有錯，掌門不小心打傷了師叔也不能怪他，但是，為什麼掌門不道歉？不管是什麼理由，傷害了彆人，不是都應該道歉嗎？”
稍瞪大了眼看說得理所當然的少年，慕容紫英不知如何辯駁，因為他所說的也是理所當然之事。不是什麼教條戒律，而是作為一個人最起碼的禮節。
也是為人之道。
“他……是掌門。”
“掌門就可以不道歉？”
“並非如此……”
“那為什麼……”
韓菱紗一拳敲了雲天河後腦勺：“好了，彆再‘為什麼’了，趕緊回去睡覺。困死我了。”
“可是，菱紗……”雲天河揉著被敲的地方，不知道自己招打的原因。
“你這麼問隻是在為難小紫英！”
其實我也很可恥。說玄霄奇怪，說他的不是，想讓大家對他有警惕之心的時候，同時也臆斷了這個玄霄。也許這個玄霄和上次的不一樣，但我卻怕著萬一還是一樣的那個“萬一”，所以先入為主，也讓所有的人先入為主。天河對他的第一印象如此，我應該慶幸，同時也很怕。如果這個玄霄是因為我對大家的誤導而得不到任何幫助，那才是徹頭徹尾的被拋棄。
他會不會更瘋狂成魔？
“不是……”慕容紫英突然開口，竟露出苦惱的表情，“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掌門要那麼說……”
“怎麼說？”
這麼問，慕容紫英卻遲遲不答，韓菱紗心都揪起來了。
不是吧？連小紫英都覺得玄霄有怪？到底是我的錯還是玄霄本來就有錯？
“沒什麼……你們還是先回房吧。”
“喂！怎麼這樣吊人家胃口！”
柳夢璃兩手按了韓菱紗嘴上：“師叔說得是，我們還是早些回房吧。明天早課若是起不來，師公定大發雷霆。到時候又要抄書。”
聽到“抄書”韓菱紗就不寒而栗，點頭稱是：“對！趕緊趁著月亮變太陽之前回去……”
哎？月亮？
韓菱紗不自覺地抬起頭，看天上已快漲圓的明月。
有什麼要湧出來，從月亮裡麵，和柔和的月光一起湧出、落下、灑在身上，然後腦中有什麼跟著要湧出來。
湧出來……是想起來吧？
是什麼？
月亮……再過些時候，天河就該說“月亮好大像個餅”。
而在這之前，有一件事，也和月亮……
“菱紗？你怎麼了？臉色……”
柳夢璃擔心地抓緊韓菱紗的胳膊，韓菱紗低頭，看著柳夢璃的指甲，很圓潤飽滿，在自己的胳膊上印下幾個淺淺的，月牙。
“月牙……村。”
被黃沙包圍的村落，在乾燥的黃土地上有一個月牙形的裂痕，彎曲的裂縫橫在村落當中，蜿蜒而去。其實這是一條河，很多年前是。現在河水乾涸，隻留下河床，無聲怒斥著村民們的罪行。
貪圖錢財，砍伐樹木，最後自食其果，不管如何禱告都換不來寬恕，隻好背井離鄉，或者死在這片土地上。
一個婦人趴在新蓋的墳頭上嚎哭，隻是將石頭立起而做的簡單墓碑被淚水沾濕，而鬆散的黃土粉末被淚水砸出小小的環形。
“烏蘭，不要哭了。你看，仙山上神的仆人來幫我們了。”
村長輕拍著婦人哭彎的背脊，安撫著，而婦人隻是更絕望地哭泣：“有什麼用？現在來有什麼用？這孩子已經死了！被我殺死了！”
“烏蘭……”
村長拄著拐杖，搖晃著站起來。他麵前的四人穿著仙山上神的仆人的衣服，他覺得這麼多年月牙村村民泣血的哭訴終於讓神聽到了。
不晚，現在還不晚。
“仙山上神的仆人啊！求求你們了！能不能幫村子裡的人向神禱告，讓月牙河再恢複從前的樣子？”
“神的仆人？我們不是啊……”
柳夢璃扶住就要跪下磕頭的村長，村長拚命懇求著，硬是跪在地上，伏地不起。
已經太痛苦了，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才能救自己，好不容易看到神的仆人，就算死皮賴臉也好，也要求他們幫助。
不得不殺死自己孩子的婦人，彎曲著身體跪伏在地上的老人，隻是讓四人看到在無力回天之時人的無助與絕望。上天是仁慈的，仁愛萬民，所以天一定會救人，神一定會排除萬難。
“我們……不是什麼神的仆人……”
韓菱紗呢喃著，身後落下禦劍術藍色的靈光，一名女子板著一張臉出現在圓陣當中。
雲天河驚叫出聲：“師公！”
夙瑤柳眉倒豎，那張本就讓人覺得帶著微微怒意的臉，如今是盛怒之時。
但在怒斥出口前，韓菱紗卻猛舉起手，夙瑤看到她的臉，那表情是更為憤怒、更為悲哀，仿佛在怨恨著什麼，張口，毫不壓抑自己的情緒，高舉的手落了下來。
應該要躲，或者抬手阻擋，可夙瑤沒動，隻想著：原來她那麼恨我。
夙莘，原來你離開是因為恨我。
柳夢璃衝上前來，死勁抱住韓菱紗，大聲地叫著：“菱紗！菱紗！”
從沒聽過這個溫文爾雅的少女喊得如此聲嘶力竭，夙瑤忙退了幾步，再看韓菱紗的臉，其實和那人完全不像。
怎麼可能像？自己隻是花眼了。
“為什麼不早點教我們禦劍術！”
韓菱紗想掙脫柳夢璃，但雲天河也上來抓住她，和柳夢璃一樣慌張地喊著她的名字。
自己現在一定像個瘋子吧？
“為什麼……不早點教我們禦劍術……”
那樣就會偷溜下山，就會來到月牙村，那個孩子就不會被自己的母親殺死。
夢璃說他的靈力很強，一定用儘全力在求救。
但是卻沒人來救他。
韓菱紗哽咽起來，手不停地顫抖，抱住柳夢璃。
我竟然忘記自己可以救一個人。明明是一件最簡單的事，我卻輕易地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