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夢醒】 眼前的硯台與她幾日前買……(1 / 2)

夢硯記 衡舒 4068 字 2024-03-29

眼前的硯台與她幾日前買來的並無二致,表麵光滑的石頭看起來帶著些許沉舊。陳麥撫摸著上麵的祥雲圖案,忽然像觸電般縮回了手,她感覺似乎有微弱電流霎時而過,令她指腹微紮。

自從買下這方煙台,她每晚都做著同樣的夢,夢裡的男人至死都壯誌難酬。而就在昨夜,她也清楚地看到這塊硯台出現在了那個男人的手中。

她知道這不過是場夢,一如幾日前見到葉星芒出現的那些異常。

——無傷大雅,很快就能重回正軌。

這樣的想法主導著陳麥,讓她有意無意忽視這些看起來細微且瑣碎的異樣,照常地上班下班,重複過著每一天,直到夢醒。

陰沉的天,潮濕悶熱的空氣,擁擠、氣味複雜的地鐵,成了陳麥待在這裡的常態。然而看似平常的一天,卻在她踏入公司的那刻不再普通。

“陳麥,早上來了一個你的快遞。”看到陳麥走出電梯,前台叫住了她。

陳麥停下腳步,心中疑惑又不解,但依然接過了快遞。正巧對麵的女同事從旁經過,看到她手中的快件,隨口問道:“不會是法院的判決書吧?”

“不清楚。”

“那肯定就是了。”女同事一臉肯定,將包放到工位,打趣她,“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我可不敢打擾你拆盲盒。”她拿起桌上的杯子,轉身往茶水間走去。

陳麥搖頭失笑,看著手中的快遞,發現上麵除了寫有她的名字和公司地址外,再沒有其他信息,甚至連法院的印章也沒有。

確認再三是寄給自己後,她拆開了快遞。

文件袋很薄,裡麵裝的也不是法院判決書,隻是一張寫過字的紙。她本以為是寄錯了,可當看到上麵的內容後,頓時感到毛骨悚然。

……

付蘭蘭接完咖啡就看到了迎麵而來的陳麥,剛要同她說話,卻發現她徑直去了洗手間,不僅神態如失了魂般,就連走路都踉踉蹌蹌。

望著陳麥倉惶離開的背影,她一頭霧水:“不會吧,難道敗訴了?”

陳麥將自己反鎖在洗手間儘頭的隔間裡,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她靠著牆慢慢滑下,溫熱的眼淚盈滿她的雙目,淚水從眼角滑入耳廓,也同樣滴落在了她的衣裙上。

雙眼朦朧中,陳麥慌忙將緊攥在手中的那張紙平鋪開。洗手間的暖光自天花板照在了紙上,歪扭的字跡令她感到欣喜又心痛。她緩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上麵的字,似乎在透過它觸摸另一個人。

哭聲斷斷續續地從隔間傳了出來,那些痛苦回憶也像洶湧的潮水瞬間將陳麥淹沒。她淚眼朦朧地看著手中的紙,指尖輕輕劃過上麵的字跡,輕聲哽咽:“月月,是你嗎?”

衛生間內安靜悄然,狹小逼仄的隔間自然也無人應答,陳麥獨自一人抱膝痛哭,無助到了極點。直到外麵的說笑聲漸漸靠近,她才壓下蔓延內心的痛楚,抹掉臉上的淚痕,扶著牆起身。

她站在洗手池前,依舊無法隱忍心中的難過;她垂頭哽咽著,溢出的淚水也如斷線般滴落。

自從收到了這張紙,陳麥做任何事都變得心不在焉,她請了假,將自己關在出租屋內,看著平鋪在桌前的紙漸漸出了神。

紅日似火,噴薄出熊熊烈焰。金光穿透玻璃,落在印滿淚痕的褶皺紙張上,照亮了烏墨字跡。紙上的字並不多,除了六行詩句和一句話,便隻剩下一個落款日期。

可日期上所寫的時間,就是今日。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雖然智慧的人臨終時懂得黑暗有理

因為他們的話沒有迸發出閃電

他們,也並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這首詩,陳麥再熟悉不過。她伸出手,撫摸著紙上的最後那句話:救他,就是救你自己。

救他,就是救你自己……陳麥喃喃出聲,翻來覆去地念這最後一句話。

她不明白是誰寫的這些字,也不知道寄信人的目的是什麼,更重要的是,這上麵的“他”又是誰?

實驗到目前為止,猶如脫韁的馬,不受控製地脫離了它原本的軌道。

當最初發現事情有所改變時,她害怕失去,所以不敢輕易妄動;在意識到自己成為了這場夢的參與者後,她鼓起勇氣向前跨了一步,卻又被接踵而來的現實打破希望。

後來她終於明白夢就是夢,假的不會成真,時間也永遠不能回到過去。

可就在她又一次下定決心離開人世時,這封信突然出現。

一封不知什麼人所寫的信,在她被老天奪走生命中最愛的人後,在她放棄活下去的希望時出現,帶著她深愛之人的輕語,在她耳邊輕喃,告訴她,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