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忠信聞言,驀然看向她。
陳麥沒有注意到對麵人的神情,托腮想了想,問他:“你想不想知道院試的題目?我可以告訴你。”
怕他不信,她又說:“是真的,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不僅院試,鄉試的題目我也知道,還有你將來遇到的所有……”
“我沒有不相信姐姐。”見她想要拚命證明自己,談忠信說,“我隻是不想利用姐姐的能力作假。”
“君子坦蕩蕩。若是院試不過,也是我念書不足,一次未過,我便再考,兩次未過,我也能坦然麵對。可我若借用姐姐之能扶搖直上,不僅對同年不公,將來身任官職也是欺君主、蒙百姓。”
……
月光如流水般透過窗,照在一貧如洗的屋內。
床上的人睡得很沉,濃密而彎翹的眼睫毛隨著平靜的呼吸輕輕顫動。陳麥坐在床邊,看著少年稚嫩的臉龐,忽然想起他白日裡的模樣。
夏日炎炎,大地上鋪滿六月的陽光。窗欞上的光線落到對麵少年的身上,而她正對麵的少年,說話時的神情是那麼認真。烏黑的眼眸和她對視,其中所流露出的倔強和對原則的堅守也讓她心中震蕩。
“君子修道立德,不謂窮困而改節。”陳麥看著熟睡的人,想到了他的未來,“可你又究竟為什麼會選擇殉情呢?”
她知道現在肯定得不到回答,但她也並不著急想要知道,因為她有十年的時間可以慢慢去尋找答案。
替熟睡的人掖好被角,陳麥起身走向窗戶。她將窗子推開了些,坐在窗下望月。
夜空下,縷縷絲雲輕柔地托著月亮。溫潤月光照在地麵,小小的石頭們,變成了一顆顆閃閃發亮的碎鑽。
不同於現代城市熱鬨的夜生活,古代安靜的小村莊裡,有的隻是不間斷的蟬鳴和偶爾的狗叫聲。
陳麥兩手搭在窗沿,像小學生那樣端正坐姿,享受晚風的吹拂,看湖邊因風吹而情不自禁彎下腰的蘆葦,聽屋後的野草發出整齊的唰唰聲。
然而不到片刻,她便駝了背,抵著下巴瞧院中的蝴蝶。
靜謐的園子裡,一隻蝴蝶立在野花花蕊上,另一隻則撲閃著翅膀,在它周圍飛舞旋轉。陳麥看得興起,耳邊卻聽到了一陣熟悉的音樂聲。
音樂漸漸大了起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鳴笛聲,交談聲,以及急促的腳步聲。
她本以為這些隻是幻聽,正疑惑之時,一道刺眼的白光向她射來。原本漆黑的夜晚此刻卻亮如白晝,前方的白光更是令人炫目,她張開手遮擋白光的同時,也不由自主地緊閉雙眼。
**
陳麥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現代。
手機的鬨鈴聲響個不停,樓道內傳來皮鞋和高跟鞋踩在地麵的尖銳聲,窗外的行人大聲交談,車流匆匆駛過,不時還會發出喇叭催促。
她關上鬨鈴,快步走到窗前。
猛地拉開窗簾,晨間的日光立刻照了進來。陳麥望著遠處的高樓大廈,又看向樓下流動的車輛和人群,不禁恍惚起來。
她低下頭,發現身上穿的也不是粗布麻衣,而是普普通通的睡衣。
伴隨著現代化城市獨有的噪音,陳麥光著腳站在原地許久,儘管床上手機的鈴聲又響起,卻並沒有理會。
她定定地站著,想起昨夜做的荒唐夢,當即笑出了聲。
睡醒後,就是新的一天。
“陳麥,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魂不守舍的?”
聽見有人問話,陳麥立刻回神,說道:“昨晚打雷沒睡好。”
付蘭蘭點頭表示認同:“昨天晚上電閃雷鳴,雨下得可大了。”
“我猜有渣男發誓。”一旁的女同事說。
“我附議。”陳麥起身說完,便拿著資料去梁玲辦公室。
除了寧維的案件,她的手上也有其他正在處理的案件,而對於現在她手中的這個房屋租賃合同案,有些細節之處需要找梁玲請教。
沒成想卻撲了空,梁玲並不在辦公室。
陳麥無奈垂肩,正準備離開時,迎麵撞上了律所的執行主任。
“汪主任。”她作為一名初級律師,自然要主動打招呼。
“陳麥啊。”汪智看到她,問,“怎麼了?”
“我來找梁律,她辦公室沒人。”
“她一早上庭去了。”汪智見她手上拿著材料,又問,“是案子上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一個小問題。”陳麥禮貌回道,“汪主任,那我就先回去了。”
“哎——”
汪智叫住了她:“問題不解決,你案子怎麼繼續進行?到我辦公室來,我給你講。”
“不用了汪主任,這個也不著急,我等下午梁律回來也行。”陳麥準備婉拒他的“好意”。
“她下午不是還要見委托人嗎?哪有時間給你答疑。”汪智朝她招了招手,說,“進來吧,正好我這會兒沒什麼事。”說著,他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工位上的律師們都在敲鍵盤寫材料,忙得腳不沾地,然而仍有人在忙碌之餘偷偷瞄往他們的方向。
察覺到四周有目光投向這邊,陳麥頓住原地走也不是,進也不是。
最終,在汪智的一聲催促下,她攥緊懷中的材料,硬著頭皮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