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猶豫,支吾道:“隻怕臣妾資曆尚淺有所疏忽……”
皇上緩緩道:“你心細如發,行事又穩妥,朕相信你。”眼神中有熠熠的鼓勵。
我臉微紅,答應道:“是。”
之後的十來天,我與賢妃等均服侍在皇後左右,好在皇後的病情略有好轉,不過四五天的功夫已能下床散心,而皇上每日也必至鳳雎宮探視,有時亦會留宿陪伴皇後。
一日,單隻有我一人在塌前服侍皇後服藥。我輕輕扶她起身,一勺一勺吹涼了才喂她服下。皇後的臉色已好了許多,愜意地倚在墊子上,有說不出的柔美。其實從眉眼中看來,皇後有種與生俱來的富貴優雅氣質,舉手投足間儘是嫻靜。她溫和地看著我,道:“辛苦洛芬儀了。”
我柔聲道:“能服侍皇後娘娘是嬪妾之幸。”
她微笑,有春風拂過之容:“洛芬儀自謙了,這幾天旁眼瞧著,本宮隻覺芬儀神清骨秀、文雅含蓄,難怪皇上另眼相看,寵愛有加了。”
我垂首答道:“嬪妾何德何能,亦不敢恃寵,娘娘才是千金之軀,德茂雙全,更是皇上的心裡所念之人。”我將話說得滴水不漏,唯恐因一言之失而有差池。皇後右頰有一抹淡淡的笑靨,淡雅而端莊,最後將目光投向窗外的一抹春色。
半旬光景,皇後的病症已大好了。皇上很是高興,又賞了我許多珠寶以表嘉揚;有時他亦會至蘭熙宮,與我賦詩對弈。對於珠寶首飾,我置之一笑,隻留了兩三件較喜愛的,其餘悉數放入庫房。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但這春光對於周淑儀來說已不再燦爛了,如今的她已漸漸失去了皇上的寵愛。
春日的午後有嫩綠色的光影與幽靜的心情,我吩咐小旋子依著一棵剛吐嫩芽的柳樹,搬了貴妃塌放於後花園中。我不過一身湖藍宮裝,挽了傾髻,插一玳瑁釵,便一手托腮,一手隨意翻閱《水經注》,深慵意懶。而瑞雪更是愜意地蜷在我身邊,眯著眼打盹。
發間微微悉動,有幽香傳來。我側目看去,是他正輕輕幫我簪一朵瑞香。園中的瑞香今春開的極好,一團團、一簇簇得開了滿枝,繁花似錦,花香四溢。樹姿婆娑綽約,金片玉葉,有祥瑞之兆。
我莞爾,道:“謝皇上。”
他湊近,問:“看什麼書如此著迷?”
我笑道:“《水經注》,閒來無事愛隨意翻讀。”
他輕撫瑞雪,瑞雪隻稍稍睜了眼,又沉沉睡去。他於是道:“藏書閣與朕的書房中亦有許多藏書,你若是願意也可來翻閱。”
我宛如鶯轉答:“是。”又吩咐一旁的婼水:“給皇上準備吃食,拿些杏仁露與瓜果小點來。”
不久,各色吃食一一送至。我端了盞杏仁露道:“皇上請用,才兌了的。”
剛欲送至他手中,身子似壓了一物,瑞雪吃痛地叫了一聲,一陣扭轉騷動,竄跳至地下。不過一個手抖,半盞杏仁露便儘灑在了他青色萬字錦邊雲紋外衣上,濕了一片。
我大駭,急忙拿出絹子替他擦拭,邊道:“是臣妾粗心大意,請皇上贖罪。”
他並未發怒,隻是靜靜看著我慌亂的神情與低低垂首的無措。恍惚間,鬢邊的碎發觸若有物,他拉過我慌忙擦拭的手,聲音低沉道:“沒事。”
然而他的眼神卻深邃到要將我堙沒一般,不過一瞬,眼底隱隱燃起灼熱,我與他不過咫尺距離,龍鱗香氤氳在空氣中,他的呼吸微促,有一些遲疑,少頃終於情不自禁地吻上我臉頰,一直蜿蜒至耳垂與頸間,纏綿且曖昧。
遠處的瑞香青翠濃綠,有彙眾花之精,集群香之靈之勢,那一抹的緋紅暈染上了我的臉頰,仿佛可以預見一整季的灼華。
我輕輕掙紮,推開了他隱約浮動著龍鱗香的身體,從懷裡掙脫出,紅著臉微微一福道:“一塊絹子擦不乾,臣妾再去房中拿些帕子來。”說完急急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