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殿此時的通明燈火讓已落日的黃昏顯得晝然,不過半個時辰,後宮之中的妃嬪紛紛趕至,有寵的無寵的,身份尊貴如賢妃,末至甫入宮不久的常選侍,都被招來淩雲殿問話,連有著三個月身孕的苡姿也不例外。
五月中旬夜裡,殿內的暑氣已經有些濃了,加之臂粗的白燭燃著更添幾分熱意,幾個不知輕重的妃嬪肆意撲著團扇小聲聊著,賢妃輕咳一聲橫了她們一眼,那些撲著扇的立馬不敢作聲,手中的扇子亦停了下來。
“今日馮太醫被害之事朕覺得有蹊蹺,更覺此事與皇後病逝有關,想必你們也知道現在朕為何招你們來。”
眾人諾諾答:“是。”
“昨夜亥時馮太醫遇害,後被投入井中,驗屍之人在太醫手中找到了一個賢妃的耳墜。”
本是寂靜的堂中寧靜一片,片刻便悉悉索索細語起來。
昭貴嬪素來話多,冷笑一聲道:“原是賢妃娘娘,娘娘做事未免也太不小心了。”
賢妃眼神一睨,道:“昭貴嬪還未等皇上將話說完便急著下定論,若真是如此,皇上又怎會招眾人來問話。”
他繼續道:“不過,賢妃昨天一夜都在柔佳宮與洛婕妤一起,並未離開半步,可見也不可能跑去殺馮太醫,還留下耳墜被抓了錯處。”
昭貴嬪輕笑了兩聲道:“誰知賢妃與洛婕妤是不是一夥的,若是互相偏幫袒護呢,誰都知道皇後生前是由她們倆侍疾的,指不定裡頭有什麼隱情不為人知呢。”
“如此說來昭貴嬪倒是知道皇後娘娘病故是何原因?”賢妃不緊不慢道:“皇上可沒有說太醫是被滅口,貴嬪怎麼自說自話揣度起來了?”
昭貴嬪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屑,撇了撇嘴便不言。
他的眼神細細掃過眾人,接著道:“驗屍官從屍身上發現了另一樣線索,太醫指甲內有一些帶血跡的皮屑,想必是死前掙紮時留下。”
“下午朕命人暗中徹查,倒是被朕查到了幾人手臂上有傷痕,經人反複查驗總算找到殺害太醫之人,將趙武押上來!”
趙武是守宮門的侍衛,此時已被綁著帶到殿上。他約摸三十出頭的模樣,一身黝黑,粗眉小眼,確實有幾分凶相。
他跪著叩首道:“皇上冤枉!小人真的沒有殺害馮太醫!”
“那為何昨夜你當值的時候卻無故失蹤了兩個時辰?你手臂的抓痕又作何解釋!”
“回皇上,昨日小人吃壞了肚子,腹痛難忍,所以回屋躺了躺。抓痕是前日留下的,是小人乾活時被利物劃傷無意留下的。”
“看來你還是不肯說老實話!宋太醫,給他把脈!”
宋子默諾了聲抓了他的手,他很想掙紮,卻無奈被綁著手。
“回皇上,從趙武脈象看來昨日並無吃壞東西,更不可能因腹痛臥床兩個時辰之久。”又道:“兼之他手上的抓痕從深度與大小看來也絕非出自利物劃傷。”
皇上淩厲瞥了他一眼道:“你還想怎樣狡辯!”
賢妃冷冷道:“你殺了太醫是想替誰滅口?彆以為隻是殺了個太醫這樣簡單,馮太醫是料理皇後身子的人,其中輕重本宮不說你也該清楚!你若是不交待,獲罪的可不止你一人,牽扯至皇後生前的太醫,此罪可是會讓親人連坐的!”
皇上默許了賢妃所說的話,道:“你以為昨日殺了太醫便毫無證據留下嗎?朕不過給你個機會讓你自己認罪。其實驗屍官早在馮太醫衣衫上找到半個沾著血跡的手掌,想必是昨日太醫抓傷你時留下的。世上掌紋每人各不相同,光是這半個掌紋也足以證明是你所為!是不是要朕拿了你的掌紋去比對你才肯說實話?!”
趙武畢竟還是粗鄙之人,聽皇上這麼一說果然不停叩首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聰明之人心知肚明,太醫的屍身由井水泡了一個時辰,衣衫上的血跡怎可能還留著,即便是還有,也早已融得不成樣子了。皇上這樣說,無非是令趙武心生恐懼,趙武本是侍衛,即便是用刑恐怕也不會肯認,隻能略施小計讓他自己招供。
賢妃正了正身子,含了幾分怒意道:“到底是誰讓你這樣誣陷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