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澤搖了搖頭,“你也知道,我這個認準了什麼,就不會回頭。”
“我會和以前一樣,默默地在身邊,繼續做你的朋友。”
她真的沒想到,許澤會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都替他不值。
南枳坐直身體,揚起一個淺笑,看向他,岔開話題。
“你能不能說實話,這個手術的成功率有多少。”
許澤抬起頭看她,表情有些凝重。
“其實這個手術的風險很大,我其實不太想要你去做這麼冒險的手術。”
“但對現在的你來說,卻是個很好的機會。”
南枳聽完他的話,笑了笑,“我已經習慣了,候阿姨也總是這麼說。”
其實隻是在安慰她這個將死之人的敷衍話而已。
不過是能活一天是一天。
他看她沉默的樣子,選擇閉口不言,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告訴她的好,他測過身看了眼窗外紛飛的大雪。
“我送你回家吧,雪太大了。”
“好啊。”她這次回答的很快。
許澤被拒絕了也沒那麼傷心,因為現在在她身邊的是他,這或許又是他走進她的一個機會。
“那我先去取車。”
許澤讓她在門口等,自己慢慢消失在純白的大雪中。
大約幾分鐘後,一輛黑色的車停在路邊。
他降下車窗,示意讓她上車。
“真的麻煩你了。”
“不麻煩。”
他話雖說,但南枳依舊無法心安理得接受彆人的好,特彆是許澤的。
“許澤,真的謝謝你今天,幫了我。”南枳側著身子對著他笑。
還有,對不起,我接受不了你的心意,還有你的好。
許澤隨著她的話,也側目看向她,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了。
“住哪裡?”他溫柔的問。
“錦繡家園。”
車很快啟動,一路上車不多,但冰雪天氣路滑,車速很慢。
她望著路邊頂著風雪前進的人們,突然難過的情緒湧上心頭。
許澤見路邊的商店都擺著卡通玩偶,又想到之前她很喜歡玩偶,他隨口問:“要不要送你玩偶?”
“啊。”
她回頭看他,失笑,“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
“但你在我心裡就是個孩子。”許澤接話。
南枳想到了什麼,苦澀的扯了下唇,“上個這麼說的人已經離開了。”
許澤楞住,以為觸及到她的傷心事。
“對不起,我……”
她抬頭看向他,擠出一個笑,“沒關係啦,已經過去了。”
語氣像是安慰他。
許澤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收回視線,專注開車。
約10分鐘後,車停在她小區附近,雪太大,路還沒來得及清理出來,車是不能進去。
南枳下車時,他也跟著下來了。
他撐起一把很大的黑傘,把他們兩人完整的包裹起來。
“其實不用送我了,這段路很近的。”她抬頭看他。
“沒事。”
南枳也不再多嘴,乖乖地跟上他。
許澤突然停下,她隨著他的視線往路邊看,年邁的奶奶拿著一籃子玫瑰花,在白雪襯托下更顯豔麗。
老人家臉凍的通紅,冷的直搓手,還大聲地在路邊喊賣。
許澤把傘送到她手中,衝她笑了笑,自己竄進大雪中,他低聲同老人交流了幾句,而後付了錢,捧著一大束簡易包裝的玫瑰花回來,他自然的將花遞給她。
“送給你。”
見她不收,又解釋道,“禮物是送給你的,也是送給老奶奶的,天冷,早買完,她也能早收工。”
南枳遲疑不定了會兒,終究還是抱住那朵紅色,輕聲地說了聲謝謝。
幾分鐘後停在南枳樓下,許澤和她自然道彆,還不忘對她說了句。
“小心地滑。”
許澤把大傘留給她,輕聲說了聲“再見”,轉身就走。
直到他完全消失在她視野裡,南枳才恍恍惚惚的走進樓道。
路燈散著暗黃色的光暈,在雪地裡劃住小片包圍圈,隱約可見一個黑影,一直盯著她。
南枳回過頭,發現佇立在路燈下的人,正朝她這邊走來。
那個人的模樣逐漸清晰,是中午剛見到的宋暻。
“你……”她訝異的話都說不出了。
宋暻在寒風暴雪中站太久,手腳都凍僵了,他的視線轉移到那束花,再慢慢演變成陰翳,不過一秒,他又恢複了原樣。
“枳枳……我……”
她不想搭理他,甚至不想聽他說話,轉身朝樓道走。
他用力扯住她的手腕,眉頭皺的緊,“你和他在一起了?”
“跟你有關係嗎?”
南枳睜開他的手,卻掙不開他,手腕被逐漸收緊,圈的她生疼。
“宋暻,放手吧,算我求你了……”
她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一邊一邊的重複,求他放開。
他臉色越來越難看,特彆那束嫣紅的玫瑰刺眼的緊,恨不得將她手腕捏斷了。
兩人無聲沉默了許久,他突然鬆開手,南枳顫著呼吸倒退兩步,懷裡的花散落滿地。
她抬頭看他,眼眶隱隱泛紅,強忍著淚水盯著他說。
“彆再動搖我了,宋暻!”
她怎麼可能會和殺害她們的仇人兒子肆無忌憚地去愛呢,這輩子都不可能了,從真相暴露出來的那天起,他們就不可能了。
他終於回了點神,想去拉她,“……枳枳。”
她抹掉已經冰冷的眼淚,冷漠的後退兩步,頭也不回的往單元樓裡走,進了電梯,男人反應迅速,立馬就追著她進來了。
他低頭看她,“你瘦了。”
她偏頭,依舊不理他,他們都已經結束了,現在是敵對關係,想到這裡,她臉色又沉了幾分。
他小心翼翼的看她的臉色,誠懇道歉,“對不起,我沒控製好情緒,以後不會這樣了。”
南枳強忍住淚意,更不能在他麵前哭。
她知道自己還不能接受他,不能給他一點希望,也不能給自己,畢竟,蘇漫害了她們一家人,她做不到這麼大度去原諒她的兒子,她連他一起恨了。
電梯停下,她剛要走出去,宋暻伸過手輕輕拉住她的手。
“枳枳……”語氣透著十分卑微的懇求。
南枳本想直接甩開,可他掌心驚人的滾燙,體溫太高了,像是發熱。
她回頭,見他頭發生還有未溶解的雪,麵色僵硬,唇凍的發白,鼻頭被凍的紅紅的。
“我隻是想看看你,看看你而已。”
那聲音,已經卑微到骨子裡了。
曾經那麼高高在上的一個人,現在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自己麵前。
她不是鐵石心腸,他一次又一次的靠近,終究會動搖她不穩的心。
再清楚應該遠離他,依舊會忍不住生出一絲不該有的軟意。
“隻有這一次。” 她歎了口氣,最終還是不忍心,鬆口了。
宋暻勾起嘴角笑了,暗淡無光的眼神突然變的清亮的,比樓道的燈光還耀眼。
南枳開了門,側過身示意他進來,宋暻仿佛受寵若驚,小心邁著步子進了門。
南枳把門關上,無視他的存在,走到廚房燒了水才回到客廳裡。
茶幾的抽屜裡有各種常用藥,她蹲下身子在抽屜裡翻找著,沒一會兒她就拿著體溫計和退燒藥走到宋暻麵前。
“把藥喝了,然後就可以走了,走的時候把門帶上。”
兩人隔空相望,南枳見他毫無動作,就上前把東西塞進他的手心,未等他回應就越過他走進了臥室。
原本狹小的客廳,就在此時變得空曠寂寥,空氣中也彌漫著壓抑。
他側身望向不遠處的臥室門,僅僅一門之隔,他們還是遠的如同天地,好似永不相見。
他知道要慢慢求得她的原諒,但卻抑製不住想要她回來。
神明給他留了盞燈,卻是個瑕疵品,這盞燈時亮時不亮。
就是此刻,這盞燈,它突然又熄滅了。
他把藥塞進嘴裡,活生生的硬吞了進去,隨後走出客廳,門被帶上。
南枳側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景象,夜色茫茫,白色的雪飄到窗上瞬間化成水順著玻璃流了下去,風聲呼嘯著,天被染成墨色,濃稠深沉。
門聲落在耳邊,人走了。
她閉上雙眼,淚順著眼角落在枕頭上,濕濕濡濡貼在側臉。
她混亂的人生,什麼時候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