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實在太大。洛子卿那塊一石驚起千層浪的大石頭到這兒恐怕連個漂漂兒都蕩不起。

洛王那封信是寫給當朝首輔靖世厷的敲門信，因為洛子卿被宣進進來做質子，住的便是他們家。我打進了京門朝裡找，一直走到燈火通明馬吐血才找到首輔府。上前把信一遞進了門。

見到靖首輔，我撲在地上隻管咣咣磕頭，因為走時太急，王閣老教我那些打哈哈的官話全忘了，好在靖首輔慈悲為懷（？），生怕我磕碎了他家青花紋地磚，趕緊允我平了身。

我揉揉額頭，正色道：“洛王殿下念子心切，遣我來看望我家小主人。”

靖世厷賠笑，“好說，好說。”吩咐人去請洛“王子”。

然後我們就大眼對小眼尷尬了好一陣。直到我忍無可忍隻能沒話找話地問：“不知我家小主人他……”

靖世厷抿了一口茶，很可疑地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空氣作了個揖，“洛王教子有方，子卿溫良恭順，德才兼備，蕙質蘭心，又身付異秉，才思敏捷，上通天文，下識地理，行文皆引經據典，字字珠璣，出口成章，氣貫長虹，雄韜偉略，蓋世無雙，洛王有此一子，真……”

靖國輔突然一楞，往後退了兩步，杵在那處，仿佛看到了夜行的百鬼山中的魈。

我想，一定是我當時“震驚得七孔流血”這個表情不怎麼友善嚇到他，而已。

就在這時，廳後傳來腳步聲，是兩個人。

一個是阮聲細氣的童音：“子卿哥哥，明日相國寺講經，定等我帶內侍與你同去，免得再迷了路。”

另一個似是抓耳撓腮不好意思地沉默了一下，答：“哦。”

雖然聲音有變，但我卻一耳認出他，那便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雷打不動天天迷路的洛子卿。

我擦乾淨剛才被靖國輔那些個華麗的詞藻砸出來的血，安靜地退到一邊，看著他牽著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從黃闈後轉出來，到了靖國輔前恭恭敬敬行了禮，一臉溫良恭順地站定，抬眼，看見我，蓋世無雙地震驚了。

“常光腚！！！”

我淡定地微笑了。雖然這瓜兒突然長得有棱有角了，不過還是那個瓜。

不過他瘦了。

“莫不是他們不讓你吃肉？”這是我們五年未見在京城碰頭的第一句。

他以詩作答，聽上去表現得很傷感：“炒肉不放醬，怎麼可能香！”

我點點頭，“南門的王老五去年得了瘧疾，他的烤肉店也沒了。”

洛子卿一怔，隨即以雷電之勢衝將到我麵前，一把揪起我，眼裡噴著怒火：“你說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