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季悠然、阿善三人匆匆趕到軍帳裡，阿善的哥哥已經躺在他的塌上，傷痕累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乍一看之下讓人覺得有些發怵。

阿善見狀險些跌倒在地，幸好身邊有我和季悠然扶著。聽炊事營的頭兒說南府宰相耶律沙的軍隊遭到宋軍埋伏節節敗退，阿善的哥哥被活捉，耶律休哥的軍隊趕到的時候就見到不少遼軍的屍體，一些像他哥哥這樣奄奄一息的遼兵便被救了下來，即便如此，他們個個也都傷勢嚴重，看樣子是受過極其殘酷的刑罰。考慮到他是阿善哥哥的原因，幾個遼兵便把他抬到了阿善的住處，讓他見自己哥哥最後一麵也好。

阿善踉蹌著走到他的哥哥身邊坐下，欲哭無淚的樣子讓他的臉扭曲得變形，他握起哥哥的手，咬牙切齒地道，“哥，哥！你不是答應我要帶我一起上前線的嗎？你怎麼可以就這樣倒下，他們為什麼要把你弄成這個樣子？！”

被阿善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蹊蹺，戰場上是會有死傷，可是宋軍為什麼要把遼軍的俘虜抓起來嚴刑拷問呢？這很不符合邏輯，就算要泄憤也不見得會做得那麼過分，唯一的解釋恐怕隻有宋軍想從那些遼軍的口裡得到些什麼情報。

沒想，阿善的哥哥奇跡般地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阿善湊上去聽卻始終聽不明白。

我走近一步，對著他的口型緩緩地辨認出兩個字，秘籍？！

難道那些宋軍如此折磨一個遼國小兵的目的是為了耶律休哥手上的那本軍事秘籍？為了進一步證實自己的想法，我繼續觀察阿善哥哥的嘴型，這回他很憤怒，好像是說狗皇帝什麼的？

狗皇帝？！……秘籍？！

是趙光義想要那本軍事秘籍！我下意識地得出了結論，原來他們根本就沒有把希望放在我的身上，我隻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他們一邊以毒藥來威脅我為他們查找耶律休哥的秘籍一邊漫無目的地對遼兵進行地毯式的嚴刑拷問，此等荒唐行徑真是讓人極度不齒。為了一本見都沒有見到過的秘籍殘害了那麼多條性命，皇帝做到這個份兒上，這可不是僅僅用可惡兩個字就可以來形容他的了。

我一邊暗惱趙光義等人的卑劣行徑，一邊無奈地在心中歎息，宋朝也是一個能人輩出的時代，像楊業這樣的英雄也算是比比皆是，為什麼讓我碰上的都那麼不堪呢？為什麼如今的事實一再地向我證明，宋人比遼人更加殘忍呢？

阿善的一聲悲呼讓我回過神來，他的哥哥已經閉上眼睛與世長辭，我能夠對他說的隻是節哀二字，可他偏偏像是聽不進去，眼眶中充起了血絲，雙手緊握成拳。

我正想上前再說幾句，他卻騰地站了起來，朝著帳外飛奔出去，我望了季悠然一眼，心知不好，匆匆追了上去。

“阿善！”

“阿善，你等等我！”

“你彆衝動！”

我和季悠然在阿善的身後大喊，可惜他卻像沒有聽見似的，越跑越帶勁兒，一心朝著營外狂奔。

他一個火頭兵隨隨便便跑出炊事營也屬違反軍規，還要跑出耶律休哥的大營，豈不是要把事情鬨大？這樣隨意脫離軍隊的話，會泄露耶律休哥的行蹤，就算不被宋人弄死，也會被軍法處置，到時候被自己人打個半死，這根本就沒有名堂。

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冷冷地看著我們的方向，我定睛一望，心中一凜，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阿善可算是禍不單行，碰到誰不好，偏偏碰到那個冷麵戰神耶律休哥。

“你這是要上哪兒去？”

阿善還沒頭沒腦的時候，他已經發聲了，那聲音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讓阿善瞬間清醒過來，冷不丁地一激，打了個冷戰，對著他戰戰兢兢地道，

“大王，我……我……”

我和季悠然都同時在不遠處停了下來，對望一眼，皆是一臉的無奈。既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隻有硬著頭皮上了。

現在想溜也沒有退路了，何況阿善此刻連話都說不清楚，我們貿貿然離開的話他必然脫不開身。

我比季悠然先一步走到耶律休哥的麵前和阿善肩並肩，耶律休哥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又深看了我身後的季悠然一眼，眼中的驚訝一閃即逝，他並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待我和季悠然主動向他坦白交待。

我訕訕一笑，對他解釋道，

“阿善的哥哥過世了，他一時受不了刺激才跑出來的，馬上就會回去的，還望大王能夠體諒。”

聞言，耶律休哥的視線再度落到了我的身上，他皺起眉冷冷道，

“你是哪個營的？還有你身邊的兩個打哪兒來？”

我低下頭，在心底嘟囔一聲明知故問，嘴上卻依然老老實實地低聲道，“我們都是炊事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