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被軍營外的號角聲吵醒的時候天才蒙蒙亮，聽說宋軍開始蠢蠢欲動，耶律休哥為了不受製於人而提前采取行動，領了一萬遼軍去探個虛實。

我的心中下意識地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心急火燎地衝到阿善的營帳裡，果然阿善不在其中，再去炊事營帳的時候，裡麵也同樣沒有見到他的身影，問了幾個火頭同僚，皆是一問三不知，總之就是自從鳴響號角之後就不見他的蹤影，我無奈地托著自己的額頭，不斷地責備自己，果然，我還是太粗心了，竟然會糊塗到相信失去至親的哥哥之後的阿善會放棄報仇這個念頭。

我匆匆趕到馬廄的時候，季悠然已經跟了上來，我有些心急顧不得和她解釋太過騎了馬就走，她也沒有多問，牽了匹馬隨著我一同前行。

當然，我和季悠然這樣貿貿然地擅自離開軍營也算是犯了軍規，不過，我早就和耶律休哥聲明，我並不是軍人不需要守他製定的軍規，當時的他也沒有什麼異議，如今要從他的軍營裡跑出去更是易如反掌。

一路追到了高粱河畔，眼下的場景讓我和季悠然都有些目瞪口呆，一眼望去橫屍遍野，一副蕭索的景象，即便如此還有不少士兵在互相廝殺，看樣子勢均力敵，宋人沒占太多優勢，遼人也沒有吃太大虧，總之死了很多人就是了。

“阿善！”

我不顧一切地大喊了一聲，並且策馬準備向人群中衝過去，沒想馬還未跑動便被人搶先一步勒住韁繩，馬兒嘶鳴一聲搖晃了一下頭不再前行。

我有些惱怒地轉過頭去，是騎在馬上與我並肩的耶律休哥，此刻的他一臉嚴肅，皺起眉的樣子好比地獄裡的羅刹。

“你昏了頭是不是，這裡是戰場，隨時隨地都會要了你的小命！”

“我要去找阿善！”我並不猶豫，直截了當地說。

“他死了。”耶律休哥的臉上波瀾不驚。

“怎麼會？！”我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他向我請命擔當此戰的頭排衝鋒軍，我同意了，衝鋒軍向來是沒有活路的，能夠活著回來的人隻有一種情況，就是臨陣退縮，這樣的人就算回來也是會被處死的。”

“為什麼？！”我正要質問，季悠然卻騎馬過來扯了扯我的衣袖對我搖搖頭，我的心情瞬間變得極度低落。

“也許這對阿善來說未必有多糟，痛快的死好過痛苦地活著。走出炊事營擔當大遼的衝鋒軍也算讓他一嘗夙願。”季悠然緩緩地解釋。

我沉默了半晌，轉過頭瞥了耶律休哥一眼，他依舊寒著臉沒有附和，我倔強地彆過頭不再多說，但心中總算是稍稍有些認可了季悠然的話。剛才的自己因為阿善的死而變得過於偏執激動，也隻有向來冰雪聰明的季悠然才能夠給我做出如此冷靜的分析。

她說的沒錯，哥哥的死對阿善造成的刺激太大，如果不報此仇恐怕他一輩子都是無法釋懷的。如今當了衝鋒軍，衝鋒陷陣，能殺一個敵人算一個，對他來說也算是個安慰。他是遼國的男人，又是一個軍人，死對此刻的他來說根本就不足為懼，也許還是一種解脫。隻是沒有想到的是向來鐵麵無私的耶律休哥也會答應阿善無理的請求。

我抓著韁繩的手有些發顫，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一切都是戰爭惹的禍，一切都是那本該死的軍事秘籍惹的禍。如今我才能夠深刻的體會什麼是怒火攻心的滋味，不管是楊業、阿善的哥哥還是阿善本人，還有這滿地已死的不知姓名的士兵，不管是遼人也好，宋人也好，都是荒唐的戰爭的受害者。而我是不是該把害死他們的，也就是挑起這場戰爭的罪魁禍首趙光義恨之入骨？！

“你們趕緊回去吧，宋軍皇帝禦駕親征，他們士氣高得很，我們的處境越來越堪憂，現在情勢危急，絕不是大王可以分心的時候！”

我抬眼看去，不知何時，那個常常跟在耶律休哥身旁的男人又出現在我們的身邊，他的口氣不算好，聽季悠然提起過，他叫做蕭楚寒，是耶律休哥的副官，算是一個身手了得的人。

我白他一眼，並不予理睬，並且倔強地大喝一聲，“我不是累贅！”

說罷夾了夾馬腹朝前走了幾步，大聲問身前的士兵，“宋軍皇帝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