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吃不慣 “來聽你使喚。”……(1 / 2)

關小栓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彭侯瞥眼看他,十分耐心地滿足了他的要求:“小鼻涕蟲。”

“你——”

“阿嚏——”

樓小禾一個噴嚏驚天動地,鼻子一酸,掛下來串清涕。

她連忙地按住暴跳如雷的小不點:“說我呢說我呢,我是鼻涕蟲,我是我是……”

樓小禾掃一眼牆根下堆了一半的雪人,心念一動,伸手指著彭侯,大聲道:“你大壯哥……額,叔,最會堆雪人了,一起堆怎麼樣?”

關小栓有氣無力地撲騰著,一聽這話,霎時安靜下來,他仰頭看樓小禾,一臉狐疑:“你們……不是我爹派來抓我回去的?”

樓小禾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不,我們是你爹派來陪你玩的。”

說著,一邊把袖子裡的手爐滑出來塞進關小栓懷裡,一邊拿胳膊蹭了彭侯一下,扭頭瞪他:“對吧,大——”

她猛然記起來大壯這名字彭侯不愛聽,話頭硬生生一拐,“……大兄弟。”

她臉上還掛著笑,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眼底兩塊烏青格外打眼,彭侯看著她,唇角一翹:“對,大妹子。”

“……”

唔,這個稱呼大魔頭好像也不是很滿意。

*

樓小禾和關小栓,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靜靜蹲在雪地裡,手中各捧著隻嫋嫋冒熱氣的小銅爐,雙雙瞪圓了眼,張圓了嘴。

他們原本圍在一起堆雪人,但堆著堆著,二人陡然萌生出一股羞恥之心:他們堆得太爛了,尤其和彭侯的作品擺在一起,畫麵實在太具衝擊性。

於是,二人不約而同揣著手爐蹲在一旁,一邊默默擺爛,一邊嘖嘖觀賞——

四四方方的雪白抱鼓石,上頭蹲坐著隻張口挺胸的鎮宅雄獅,雪獅子威風凜凜,腳爪有力地扣地,仿佛要將底下基座劃出爪痕來。

旁邊是隻長鼻子的豬,圓滾滾的肚皮下雪團子似的一坨坨碼成行,全是嗷嗷待哺的小豬崽子。

再旁邊趴著隻大水牛,犄角很威武,扭頭朝著邊望過來,也不知是在看那群小豬崽子,還是在瞧那隻雪獅子。

大水牛頭頂的枝椏上,蹲著隻小鬆鼠,手裡捧著枚鬆果,正在一頓啃。

……

樓小禾看得怔住:

而今的鳳麟洲,棲鳳梧上已沒有鳳凰引吭,花海深處不見麒麟踏香,除了時不時被人牽出來溜達的吉光獸,幾乎看不到其他走獸飛禽,花開四季的春居之所,蜜蜂蝴蝶竟也不見一隻。

而諸如這些獅子胖豬水牛鬆鼠,於鳳麟洲而言,都是不入流的下等牲畜,更是從來不見蹤影的。樓小禾隻在深夜,於那些破曉即消的畫冊圖頁之間,偶得窺見。

樓小禾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空曠坪地上:男人高高大大的身影從一片雪白中站起來,他的腳邊,大大小小堆滿了……葫蘆。

有的歪瓜裂棗,有的端正勻停,素麵葫蘆有,雕花葫蘆也有,甚至還有透雕的……一個個縱橫交錯,將它們的主人團團圍在中間。

彭侯一身粗衣,更襯得相貌英俊,他五官精致,透著柔和的秀氣,臉上總蘊著淺淡笑意,看上去和和氣氣的,但眉宇間卻透著冷,又冷又遠,不好親近。

他此時站著的位置,離樓小禾不算近,但她卻恍然覺得,比起夜裡對麵而臥時,這一刻,彭侯更讓她感到親近。

“看,就說你大……你叔他最會堆雪人了,沒騙你吧。”樓小禾將方才隨口吹出去的牛,重又說了一遍,這回充滿了自豪的底氣。

關小栓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用力點頭:“……大壯叔好厲害!”

說著抓住樓小禾的袖角,吸了一下鼻子:“翠花嬸,你、你讓大壯叔教教我吧。”

樓小禾被一聲“翠花嬸”喊得呆了呆,低頭看那隻抓著自己的小手,哭笑不得:小孩子真是奇怪,方才還見鬼似的怕得要死,碰都不讓碰,一轉頭就期期艾艾抓著人撒嬌賣乖。

真是可愛。

她抬手,用袖子替他擦掉大鼻涕:“好啊。”

樓小禾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那顆烏溜溜的小腦袋,卻見對方驟然一縮,分明躲閃了一下。

樓小禾僵了僵,連關小栓自己也愣住,似乎方才這一瑟縮完全是不受控製的無意識反應。

關小栓頓了頓,主動湊上來,把腦袋往樓小禾的手心一蹭,眨巴著大眼睛看她,像隻搖著尾巴的小狗。

樓小禾輕輕摸了摸手心下的小腦瓜,心頭軟乎乎的。

她牽著關小栓,小心翼翼繞過一地的葫蘆,走到彭侯麵前,遲疑了一下,開口道:“我們想學堆雪人,你……教教我們,好不好?”

說完,嘴唇動了動,用口型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彭侯。”

天君、姓彭的、大壯、大兄弟……所有這些稱呼,沒一個大魔頭滿意的,想來還是非得連名帶姓地喊他不可。

這是樓小禾第一次主動開口叫彭侯的名字,對方似乎很滿意,眼睛彎成月牙,低低沉沉應了一聲:“好。”

*

暗紅爐火上,藥汁汩汩地沸著,樓小禾端起灶台上的砂鍋,轉身往外走,沒兩步,就見彭侯撩了門簾子正邁進來。

“你怎麼來了?”

他身後帶著入夜的寒氣,嗓音卻溫煦:“來聽你使喚。”

“……”

瘋話真是張口就來。

樓小禾滯了好一會兒,道:“那勞駕把藥罐端上。”

說話間,彭侯已一大步跨到了灶前。

“小心燙——”她這聲叮囑硬生生吞了回去,因為實在多餘。

彭侯這時已徒手端起了藥罐,裡頭的漆黑藥汁還在汩汩地滾,熱騰騰的水霧裡,男人的麵容若隱若現,神情淡定。

“不燙。”他麵不改色,道。

“……哦。”

銅皮鐵骨,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