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都很好 “反常嗎?”(2 / 2)

彭侯默然不語,隻是反手握住她,用掌心的溫度將她被夜風吹涼的手妥帖包裹。

“無論哪一種,你這樣冒冒失失地,在人家麵前問起阿娘,難免會傷他的心。

“他那麼點大的孩子,還親親熱熱地喊你一聲叔,你白日裡給他堆了那樣多的雪人,想來也是願意他開心的……

“不管為了什麼,我們都希望孩子無憂無慮,那在他跟前說話做事,便不能隨心所欲,少不了多遷就著些。

“你平素高高在上慣了,眼色這種多餘的東西,沒有也是常理,方才那句無心之言卻不不怪你,我不該衝你發脾氣。

“但你要是願意,也不是不可以反思一下自己,為了把孩子哄好,儘快破甕,眼色這種東西我們是不是可以紆尊降貴稍稍學那麼一點,當然你要是不樂意也沒關係,我的眼色向來足,姑且能頂頂……”

她不知不覺碎碎念起來,頭頂落下隻大掌,彭侯摸了摸她的腦袋,動作流連,語聲含笑:“怎麼絮絮叨叨的。”

又說:“像個小老太婆。”

樓小禾:“……”

該說不說,這聲“小老太婆”,雖也不怎麼中聽,卻到底要強過“好孩子”。

“你對所有人都這樣麼。”彭侯忽然問。

“哪樣?”

他的眸光在夜色裡微微閃爍,“有眼色。”

樓小禾想了想,點頭:“你也知道我的出身,打小伺候人……”她頓住,看一眼彭侯,道,“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她笑了笑,“這習慣是不是挺沒出息,你肯定要覺得諂媚婆媽沒骨氣——”

“不會。”他忽然打斷道,“我覺得很好,我的小禾哪裡都很好。”

樓小禾心臟猛地漏了一拍,她瞧不清對麵人的神情,但她知道,他此刻是從容的。

他總能夠從容不經意地,用這些好聽的漂亮話來哄自己。

明知當不得真,偏她就招架不住這一套,莫說背後還有個時刻蠢動的小紅。

樓小禾臉色刹那間漲紅了,眼睛亂瞟,胡亂岔開話去,道:“對、對了,我今天去藥房買花材的時候,好像瞧見柳護法了,也不知是不是看錯了……”

他們入甕來,除了替關小栓解心結,還要先於陰魅找到豆豆隱匿的生魂,據謝必安所說,生魂出於本能,會將自己隱藏起來,花花草草,博古擺件,飛禽走獸都有可能……藏身於活人也不是沒有,但極少見,因為容易暴露。

於是,在去藥房的路上,樓小禾總忍不住四下張望,走個道也疑神疑鬼拎著腳後跟,生怕豆豆藏在螞蟻身上,被自己一個不小心踩死了……

一路上,她總感覺身後有道目光緊盯著自己,時不時就噌地扭頭盯一下,卻並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就這麼眼觀八方,有那麼一瞬,她似乎在人群中依稀瞧見了柳含煙的臉,但僅一瞬,眨眼便不見了。

可她一直在意,畢竟柳含煙並非那種麵善的大眾臉,不大可能眼花看錯。

“是麼,許是眼花了吧。”彭侯道。

“……”你還能再敷衍一點嗎。

樓小禾餘光瞥見他們的手還握在一起,不自然地掙了一下,“咳,怎麼說我現在也是女兒身——”

剩下那半句“這樣拉拉扯扯不大好吧”沒能說完,因為她很快意識到這話給自己挖了個坑。

果然,彭侯心細如發,沒有放過她,“說來,我們看到的,應當是彼此的魂識,那你這——”

“鬼子母!”樓小禾心念電轉,開始狡辯,“想來定是因為我請出來這位神煞是個霸道至極的女神,而我的魂識又太過脆弱,難免深受其影響,一時立場不堅,亂了性彆。”

她記得謝必安提過一嘴,魂識與依附其間的神煞呈此消彼長相互掣肘之勢,一般而言,魂識的執念或心魔越重,神煞便會被壓過一頭,反之,便會完全被神煞所支配。

是以,她這個謊扯得,甚有依據。

樓小禾等了等,見彭侯沒反應,隻好又道:“你白日也看見了,連狗見了我都夾著尾巴逃跑,小栓骨子裡也怕我,我一靠近,他便躲閃……料想也是感受到了我體內鬼子母的威懾力。”

有理有據,半真半假,連她自己都要信服了。

彭侯抓著她的手,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他靜靜看了樓小禾片刻,開口道:“我的小禾真聰明。”

“……”

這人怎麼回事,從剛才就開始,一口一個“我的小禾”,怪肉麻的。

她耳朵一動,偏頭往漆黑的庭院中望了一眼,“你聽見沒?好像有什麼聲音……”

“汪!汪汪!汪汪汪汪——”

犬吠聲,很凶,一刻不停,激烈又詭異。

樓小禾循聲望過去,卻隻看到一片黢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