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試就試試 笑笑笑,笑個屁笑。(2 / 2)

樓小禾在血池中安靜地站了許久,倏然抬手捂住了臉,大片大片的水澤從指縫中無聲地溢出來,“該死的……大傻子。”

*

樓小禾跌跌撞撞穿過一片幽深的小樹林,腳步倉皇,像在逃命。

走出林子,眼前是一片空曠的草地,月光如水,夜風一拂,草尖上的銀輝微微搖曳,如雪浪輕湧。

樓小禾倏然駐足,彎腰拔了一莖細草,將披散的頭發隨意綁了。

動作間,她忽然發現,肩頭被虎爪所傷之處,還有後背的那處燙傷,竟不知什麼時候全都好了。

樓小禾茫然站在草地中,仰首望向東邊天際,那裡高高掛著一輪凸月,皎潔如銀輪。

她兀自望月出神,身體不自覺地發抖,仿佛甫從浩劫中逃出生天,驚魂猶未定,猝然邂逅清景,得以短暫抽身。

他此時,應當已經回來了吧……又沒死成,肯定氣壞了。

可是怎麼辦呢,她現在沒心思哄他。

不過,那一斧頭應該很痛吧……她剛剛好像手抖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砍偏……若是沒能當場送走,以他那瘋病,豈不是要忍著疼一直流血,苦苦等死……

好不容易死掉了結果又給他活過來……

好家夥,那他不得氣癲了……

想想彭侯從冥鴉甕出來那會兒的死德性,這回隻怕有過之無不及。

樓小禾默默攥緊手掌,腳下一動,打算折返回去:看看情況去,實在不行給他補一斧子,叫他死得痛快些,到時也少發一點癲。

她往回走了沒兩步,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其中夾雜著草葉窸窣的動靜。

樓小禾驀地回頭,月色下,幢幢人影正踏過草地,來勢洶洶朝這邊逼近。

當先一人似乎遠遠便看見了她,身形一閃,眨眼間便逼近到樓小禾麵前。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的臉,腕上忽然一痛,來人惡狠狠抓著她,厲聲質問道:“天君呢?”

樓小禾還不及答話,對麵人粗暴地在她臉上一抹——那裡沾著彭侯的血,血痕早已乾涸,在月色下泛著斑駁的暗紅。

她這時才終於看清來人:眉眼淩厲,渾身戾氣——是沈渙。

“你做了什麼?!”

沈渙一聲暴喝,樓小禾被推倒在地,手堪堪撐住身子,一道黑影急迫而下,男人的手一把扼住她的脖子,“說話啊!”

“……”

樓小禾被掐得陣陣翻白眼:你倒是給我個機會開口啊……

正當此時,斜刺裡有人踹來一腳,正中沈渙側肋,將他一下子踢飛了出去。

冷豔美人麵如寒霜,警告地睨了一眼沈渙,俯身來扶樓小禾,嘴裡一邊淡聲問道:“天君怎麼樣了?”

樓小禾咳了一陣,啞著嗓子道:“……這會兒應該已經活過來了。”

不滅金身就是好哇,死去活來,鬨著玩兒似的。

“用什麼殺的?”柳含煙很快問道。

這話問得實在……古怪,樓小禾老老實實道:“一把斧子。”

話罷,柳含煙麵色驟變,樓小禾察覺有異,心下沉了沉,遲疑道:“柳護法,你怎麼了?”

柳含煙嘴唇微動,還未及開口,一旁爆出聲大喝:“怎麼了?!那可是盤——”

……是盤什麼?

樓小禾眉頭一動,她站直了身子,狐疑看向嚷嚷到一半驟然沒聲了的沈渙,就見他滿臉震驚地望著一個方向,嘴唇顫動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樓小禾回身看去,就見一道身高肩闊的身影,正分枝拂葉踏月而來。

“喧嘩。”

一眾人噤若寒蟬。

來人從昏暗樹影中邁出,洋洋灑灑的月色落在他雪白的衣袍上,像鍍了一層銀。

彭侯換下了染血的衣裳,身上披著的素淨的輕薄白袍,腰間鬆鬆係了圈衣帶,領口微敞,露出一小片鎖骨和小麥色的光潔肌膚。

大家夥不約而同地看得呆了,不知是誰清了清嗓子,於是又都如夢初醒般,瞬間彆開了眼去。

“天君,你沒事吧?”沈渙麵露擔憂,關切上前。

彭侯微微一笑:“有眼睛,自己看。”

沈渙:“……”

彭侯一邊說,一邊直勾勾地盯住樓小禾。

樓小禾感到他的視線,梗著脖子不做理會,一直懸著的那顆心卻終於落到了實處,怦怦地,跳得很穩當。

彭侯一眨不眨盯著樓小禾,話卻是對沈渙和柳含煙說的:“明日我要遠行一趟,煉器司那頭盯緊點,還有懸壺堂的客人,好好招待。”

“是。”二人恭聲道。

“天君身體可好些了?”柳含煙出聲詢問。

彭侯默了默,倏地抬手在太陽穴出虛虛扶了扶,身形猛然一晃,看看玉山將傾,眾人齊齊一驚。

這時,離彭侯最近的是沈渙,其次是柳含煙,再次才輪到樓小禾,而且她還梗著脖子刻意不去看彭侯,照理說反應當是最慢的那一個。

但事實是——

樓小禾自己尚未反應過來時,她的身體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步搶上前,一馬當先扶住了那座玉山……簡直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在場眾人暗暗歎服:聽說天君近日被一個男狐狸精迷得團團轉,此番一見,這狐狸精倒確鑿有兩把溜須討好的刷子。

“……”

樓小禾看著自己犯賤的那雙手,閉了閉眼,狠狠地自我唾棄了一番……還有小紅,嗯,主要是唾棄小紅。

彭侯卻仿佛得逞般,笑得眉眼彎彎,反手握住她,道:“怎麼濕著身子就出來了,夜裡風涼,你又體弱,吹壞了怎麼辦。”

他這不輕不重一握,樓小禾身上濕噠噠的衣裳頃刻間變得乾爽如新。

樓小禾原以為這人活過來後多半又要對自己發瘋撒氣,不想他似乎心情很不壞,竟專程跟過來幫她烘衣服。

她躲開彭侯灼灼的視線,強壓下心頭悸動,咕噥道:“你是怕我吹壞了,揮不動斧子,做不成狗屠吧?”

她說得小聲,隻有彭侯聽得清,這句陰陽怪氣似乎戳中了對方詭異的笑點,他低低笑了一陣,“斧子不濟事,下回換個輕便趁手的。”

樓小禾:“……”

笑笑笑,笑個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