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侯逼得很近,樓小禾這才看清,平時清清亮亮的一雙眸子,此刻布滿了猙獰猩紅的血絲。
脊背上不由自主躥起一股涼意,樓小禾正緊張地想著要怎麼掩飾過去,被握住的那隻手忽然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一下。
彭侯倏然鬆開她,“弄痛你了?”
樓小禾呆了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上頭隱隱泛起紅印子,卻並不覺得疼。
樓小禾麵不改色順坡下驢:“嗯,好痛的~”
小紅趁機煽風點火,嗓子說夾就夾了起來,嗲得她後脖子上起了層雞皮疙瘩。
彭侯重新抓起她的手,用濕帕子慢條斯理替她擦拭,動作很輕,樓小禾感覺有些癢,但忍著沒動。
說來,她方才明明已經洗得很乾淨了,也仔細聞過,分明什麼氣味也沒有,也不知道彭侯的鼻子是怎麼長的,實在刁鑽。
“你不想說,我便不問,緊張什麼。”
彭侯低著頭不知擦了多久,抓著她的手嗅了嗅,眉心微微蹙緊,樓小禾瞧著,心頭也跟著一緊。
濕熱的觸感驀然落在指間,樓小禾毫無防備,僵立在原地,靈魂仿佛出了竅。
漂亮的嘴唇含住她的手指,牙齒微微地咬,力道很微妙,在她感受到痛意之前便小心收斂回去,輾轉廝磨,舌尖一點點地舔舐過指縫,激起細密的癢意。
好一會兒,彭侯終於放過她,眸子裡浮上一點笑意,抬眼看她,“現在沒有了。”
很神奇,眼前的野獸依然危險而凶猛,可她深深地知曉,自己是安全的,就是有點窒息。
“現在小禾的身上,隻有我的味道。”
儘管能夠清楚地感知到,那洶湧而來的強烈暗流中所包藏的侵略性和壓迫性,與此同時,她卻也深知,對方無意於傷害自己。
至於這股幾乎要讓她喘不上來氣的暗流究竟是什麼,此時此刻的樓小禾並不明了,但她竟然不覺得反感,至於藏在身體裡的那位……眼下已經徹底瘋狂。
小紅骨頭都酥了,神魂顛倒地往彭侯懷裡蹭,嘴裡還一邊發出些不堪入耳的哼唧聲。
樓小禾簡直想掐死她。
一想到旁邊還杵著個聶霸……索性自己也去殉小紅,一了百了。
“天君饒命!天君饒命!救命……”
淒厲的慘叫聲宛如警鐘,樓小禾終於從小紅手裡奪回來一線清明,她用儘渾身的力氣將彭侯推開,臉紅成熟蝦,“剛剛……是什麼聲音?”
“不必在意。”
彭侯說著,牽著她繼續往裡走,一路上越過不少駐足行禮的修士,樓小禾臉紅得滴血,硬著頭皮接受眾人的目光洗禮。
方才那道呼救聲斷斷續續傳來,始終沒停,但越來越微弱,直到變成低低的啜泣聲。
樓小禾聽著,心跟著揪起來,“這個人……犯了什麼錯啊?”
經過方才那一出,她有些腿軟,走不快,彭侯遷就著她,步子邁得緩慢。
他沒有回答樓小禾,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
樓小禾跟著他繼續走了一段,終於停下步子,用了點力拉住彭侯:“為什麼不回答?”
樓小禾聽得分明,那是女子的聲音,聽著很年輕。
彭侯終於偏頭看向她,不答反問:“小禾喜歡淩霄花麼?”
樓小禾微怔。
鳳麟洲四季皆春,沒有淩霄花,她並不曾親眼見過,隻在書裡看到過,是種藤花,開在盛夏,形如金鐘,橙黃奪目,常常依附著其他樹木,不斷地向上攀緣。
她記得,彭侯修習的邪功就叫作淩霄大攝,初見之時,他身後那直衝青雲的淩霄藤,樓小禾記憶猶新。
要說喜不喜歡淩霄花,應該是喜歡的,這花顏色很鮮亮,還有一股子韌勁,十分招人喜歡。
不過……
“我先問你的,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回答你的。”
直覺告訴她,麵前有個陷阱,跳下去說不定就粉身碎骨了。
彭侯忽然笑了一聲,“你要替她求情嗎?哪怕我會不高興。”
他似乎已經開始不高興了,聲音裡沒有一點笑意。
樓小禾眨眨眼,“那……那我要怎麼替她求情,你才會高興?”
彭侯挑眉,定睛看了她片刻,忽然低低笑起來,這回聽起來倒像是真心的笑。
“我的小禾哪裡都很好,就是心腸太軟。”
他朝一旁的修士遞了個眼神,對方立即領命去了。
樓小禾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煉器司地方實在太大了,長廊一眼望不到頭,走了許久,彭侯握她握得很緊,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樓小禾有句話,剛才就想問,這會兒終於忍不住說出口:“對了,那人應該……沒有犯什麼傷天害理的死罪吧?”
彭侯有句話說得倒是沒錯,心腸太軟算不得好事。
算起來,她到一壺天不過第四天,時間很短,但和這個男人朝夕相處下來,有些事情還算了解。
彭侯雖則心狠手辣,卻似乎並不濫殺,一壺天上上下下,對他又敬又怕,但也懷著愛戴,氣氛頗為融洽。
思來想去,樓小禾免不了有些擔心,方才她的求情,會不會是對奸惡之徒的姑息……
“傷天害理談不上。”
彭侯從剛才開始似乎心情就突然變得很好,臉上的笑容令人……令小紅怦然心動。
“就是種的花太醜,我不喜歡。”
說出的話卻叫樓小禾毛骨悚然。
“……”所以你就要人家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