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死 “就一下。”(2 / 2)

隨著他的動作,樓小禾滯了滯,“怎麼會,你看錯了吧……”

心下朦朦朧朧閃過一個念頭,她還來不及捕捉,就被胸口處手心傳來的溫度燙成了灰燼。

“小禾。”

“嗯?”她呼吸亂了。

“很漂亮。”

彭侯的視線落在她胸前,他的神情實在太過專注,就像在看一本書,樓小禾不知該作何反應,隻能呆呆地:“……是嗎,謝謝啊,我也覺得,顏色挺漂亮的。”

……她到底在說什麼啊?

熱氣逼近時,樓小禾胸口立即起了一層小疙瘩,她慌張地伸手,擋住那人的唇,“你、你要乾嘛?”

彭侯的聲音悶悶地響在指間,“不可以嗎?”

樓小禾頭發都要立起來了:“不可以!”

“就一下。”

他說話時候的呼吸全都灑在樓小禾手心和指縫裡,樓小禾像被燙到了,猛地抽回手,一口氣還沒上來,濕熱的吻已落了下來。

他親也就算了,他還伸舌頭,在那一小塊皮膚上,打著圈兒舔。

聲音從緊咬的齒關中泄露出來,彭侯動作頓住,抬頭去看樓小禾。

“小禾喜歡?那再——”

他作勢又要埋頭下去,樓小禾一把薅住他的腦袋,深吸一口氣,道:“……我困了。”

她能不知道彭侯嗎,照這個勢頭下去,他肯定下一瞬就要掏出樣“輕便稱手”的兵器,讓她把他給殺上一遍。

這次絕不能再被牽著鼻子走了。

彭侯目光掃過樓小禾的黑眼圈,竟真就放過了她,將她衣裳穿好,被子也蓋好,伸長胳膊要把人樓進懷裡時,動作卻頓住,“小禾,你喜歡朝哪邊睡?”

樓小禾愣了一瞬,順勢翻身,背對著彭侯,長舒一口氣:“我喜歡朝這邊。”

她感覺身後有窸窣聲響,腦後的發絲輕動,片刻後,彭侯貼上來,伸手抱住她,臉埋在她的後頸,輕聲說:“小禾的頭發長長了。”

心跳一點點平複,樓小禾應了一聲:“是嗎。”

她的頭發確實長得很快,從小就這樣,鳳麟洲的女弟子總喜歡剪她頭發去做義髻,在上麵貼金箔戴金花,或者簪上華麗的步搖,很是好看。

樓小禾抬手將腦後的頭發撈過來,這才發現,上頭挽了一根發帶,花青色,垂著流蘇和珍珠,那顆珍珠很大,奶白色,在光線下浮著一層暈彩。

她盯著看了許久,忽然開口道:“彭侯。”

樓小禾現在能夠很自然地喚他名字了,不像先前,仿佛這兩個字燙嘴。

“嗯。”

她一隻手抵在自己胸前,衣料之下,藏著楓葉和銅鈴,能取身後人的性命。

她喚了一聲便沒音了,彭侯親親她的頭發,“怎麼不說話?”

“你……就沒有什麼願望嗎?”

很快補充道:“除了死。”

彭侯隻沉默了很短暫的一瞬,他說:“和你一起死。”

“……”果然對這個壞種心軟是要遭報應的。

樓小禾不想理他了,閉上眼睛裝睡。

這時,頭頂傳來一個聲音:“你要是敢死在彆人手裡,我就殺了你。”

樓小禾猛地睜開眼:“……?”

彆不是被那些果子吃壞腦子了吧,瘋得更狠了……

但把死了的人整活了再殺一遍,這種事情,彭侯也不是沒有做過。

——阮存信不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

“小禾,昨日我看見你,腦子裡隻有這一個念頭……”彭侯緊了緊胳膊,將樓小禾深深地擁進懷裡,“不要受傷,乖一點。”

原來,昨日,在她以為天神降臨的那一刻,是她離阿鼻地獄最近之時。

她不敢想,要是沒有柳含煙,要是自己沒有活過來,會不會也和阮存信一樣,甚至比他有過之無不及……

柳護法,大恩大德,無以為報,等殺了彭狗,接回娘親,我一定遵守承諾,回來領死。

*

彭侯睡著了。

他入睡後,呼吸反而亂亂的,很粗重,像被夢魘住般。

樓小禾被他的胳膊勒得喘不上氣來,費了吃奶的力才終於掙脫。

她將楓葉遮蓋在彭侯眉眼上,堪堪觸碰到,楓葉便化作一道赤氣,在彭侯雙眼周圍縈繞不去。

這時手裡的銅鈴感應到了什麼一般,乍然振動起來,樓小禾將它舉到熟睡之人的耳邊,鈴聲響在靜夜裡,清脆悠長。

樓小禾屏住呼吸,冷不丁眼前一黑,身下的床榻頃刻間消失了。

她整個人失重,漫無目的地漂浮在虛空中。

這裡是彭侯的靈府。

茫茫一片虛空,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一望無際的黑霧,有如重重迷障,一絲風也不透,濃霧中隱約有細碎的銀光閃動。

樓小禾還未來得及細看,就感到渾身傳來密密麻麻的刺痛:那些銀光是一根根冰針,細小,鋒利,數不勝數。

——難怪睡著時候那般不安穩,再銅皮鐵骨,也受不住這些玩意兒在腦子裡沒完沒了地紮。

按理說,靈府是一個修士最難被侵入的私密領地,彭侯乃不死金身,靈府更是固若金湯,哪怕是他自己想邀人進去做客,也不可能辦到。

其實,當初芙蕖夫人將東西給她時,她第一反應是充滿懷疑的:通過摧毀靈府來破解彭侯的不死之身,理論上是可行的,畢竟靈府崩塌後,不死金身也隻不過一具隻會喘氣的行屍走肉,無知無覺,與死去無異。

但……這也僅僅隻是理論上,真要入侵彭侯靈府,談何容易,她不覺得鳳麟洲那一窩蛇鼠能有如此厲害的手段。

來到這之後,樓小禾對這理論上的可能性更是深覺無望:以彭侯這狂熱求死的執著精神,若真能打開靈府,他恐怕早就拉她進去,讓她一把捏爆自己的靈核了。

但他沒有,說明什麼?

——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那鳳麟洲就更不可能了。

直到那夜,她認出了彭侯,八年前在鳳麟洲與他的相遇曆曆在目,還有昨夜,他的出現不可能是巧合……

樓小禾忽然就改變了想法。

她記得芙蕖夫人將東西交給自己時,神色異常篤定,甚至顯露出一絲冷嘲般的陰毒,她說:“若換作彆人,這兩樣東西倒真是無用武之地,可正因他是彭侯,正因他金身不死……這可是專為他量身定製的好寶貝。”

樁樁件件,都充斥著陰謀的味道。

眼下她輕而易舉便侵入了彭侯靈府,更是印證了她的猜想:鳳麟洲那幫人,定然藏了不為人知的貓膩,彭侯與他們之間的恩怨,絕不簡單。

樓小禾思緒紛紛,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在空中飄浮,偌大的空間裡,一絲風也無,悶得人發慌,到處都是閃著寒芒的冰針,陰魂不散地刺撓著。

——她好像,一下子就與彭侯的瘋病和解了。

這擱誰不瘋?

才這麼一小會兒,樓小禾感覺自己快要被折磨瘋了,腦子裡的弦越繃越緊。

她焦躁地張望,企圖在漫無邊際的黑霧中找到最關鍵的靈核。

這時迎麵飛過來團形狀詭異的東西,灰不溜秋,一大坨,她閃躲不及,撞個滿懷。

那團不明物體猛然間天女散花般炸開來,枯葉般的碎片紛紛揚揚,落了樓小禾滿頭滿身。

腦子裡嗡的一聲,像有人在耳邊撞響了一口巨鐘,她猛地抬手抱住頭,冷汗瞬間逼了出來。

淩亂的畫麵和聲音仿佛席卷而來的浪潮,瘋狂湧入她腦海。

其中有一道人聲,劈開混沌,清晰又尖銳:

他在一遍遍地呼喚彭侯的名字,語聲森然,仿佛念著世上最惡毒的咒語。

“抓到你了。”

那個聲音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