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的枝上花朵落錯有致,枝尖幾朵花緊緊簇擁著,透徹乾淨的水珠在花瓣與葉尖上滾著,若有若無的香味撲鼻而來。
陳暮第一次這麼明確感受到了春天的氣息。
和那些鋼筋水泥的城市不一樣,這裡的一切都是有色彩的。
下船那一塊的不遠處有一大片白茫茫的蘆葦蕩,路邊的野花生命力頑強,枝頭的杏花花瓣飄落入泥潭也是詩情畫意的。
特彆是女孩的笑容明媚似陽光,白嫩的指尖纏上那看似被太多杏花壓彎有些脆弱的枝尖,極為相稱。
陳暮的心頭仿佛有什麼東西被觸動,八年來從未有過的平靜和歡愉,就這麼闖進了他的生活。
遠方的山隱入霧色,風安靜而溫柔,帶著女孩的劉海從額頭上滑開,露出那雙溫柔的眼睛。
賀盞眠把陳暮和陳昭安排到了一間房子。
賀盞眠把袋子裡陳暮的衣物全部拿了出來然後鋪在櫃子裡,看了眼坐在床邊的陳暮,直接下了樓。
窗外是一棵野蠻生長的柚子樹,綠油油的葉子幾乎遮蓋了整個窗戶的視線。
陳暮坐在這裡,透過樹葉罅隙看著遠方。
從此的半年生活,他都要在這裡度過了。
他原以為鄉村一定是荒涼而僻靜的,但是一路走來,路上的人淳樸而熱情。
他們挎著菜籃子,在路上碰見他們,還塞給他們一些新采摘的蔬菜,然後露出來的笑容淳樸而溫暖。
一切都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賀奶奶家的物品雖然沒有他們家的東西貴重,但是美好而溫暖。
二樓陽台上種著爬藤的爬山虎還有蔥鬱的蘆薈,家裡的布置是暖色調的,桌布上繡著□□的月季,被子雖然厚重,但是有股陽光曬過的溫暖的味道。
還有一個鬨騰的小姑娘,和一隻看上去傻不拉幾的小土狗。
他的生活,因為這些開始變得熱鬨而明亮,就像窗外高大柚子樹罅隙裡透出了細碎的陽光。
已是夜,夜晚房梁上透著月光,月光在屋頂的瓦片上被折射發光,陳暮已經吃完了站在了門口。
賀盞眠的菜燒得很好吃,比他外婆燒的菜還要好上一些。
隻是吃上飯這個過程有點痛苦。
賀盞眠讓他學會燒柴。
陳暮站在灶邊,看著灶裡滾滾冒著黑煙,有些猶豫。
廚房裡的灰在白熾燈的照射下更顯得濃重,陳暮不是很想進去。
但陳昭已經抱著一堆柴火進去了。
賀盞眠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兩個。
女孩子往灶裡添柴火,然後被煙熏了個正著。
她嗆了幾下,陳暮一心就看見女孩的眼角好像多了點淚光,然後就發現火已經燒了起來。
橙黃的火苗燒得很旺,一下就冒了出來,看得陳暮心驚肉跳。
陳昭站了起來,走到陳暮身邊,然後暖暖地笑了起來:“弟弟站在一邊要記得添柴火哦。”
然後陳暮就眼睜睜看著陳昭走出了門,被傻狗撲了個滿懷。
這傻狗,白天第一次見到陳暮的時候,一邊對著陳暮叫追著陳暮繞著這棟屋子跑了五六圈,差點讓陳暮一口氣沒喘上來。
陳昭站在一旁看見陳暮被狗狗追著跑一直看著笑,直到看狗狗真的要咬到陳暮了,才把狗狗抱到了懷裡。
黃色的小土狗終於消停了下來,在女孩的懷裡哼哼唧唧了好一會。
女孩的手心好像有魔力似的,她嫩白的手掌在小狗頭上輕輕撫摸了一會,小狗就安靜了下來,不吵也不鬨。
陳暮看著女孩溫柔的動作,那點被殺狗追的氣憤消失了,隻剩下驚心動魄後的心累。
女孩抱著狗走到陳暮麵前,抓著狗狗的小爪子,然後抬起來搖了搖。
女孩的笑容藏在微長的劉海裡,甚至有些晃眼。
“它叫虎子,平時不要凶它哦。虎子,你也要乖哦。”女孩軟著聲說。
陳暮想回應說“不”,但話一出口就變成了“嗯”。
嗯個毛線。
它不欺負我就不錯了。
讓我不要欺負它是不是有點偏心了?
陳暮想著,差點想咬掉舌頭。
但是女孩把狗塞進了他懷裡。
女孩的眼睛乾淨漂亮,笑起來的時候眼尾的弧度堪稱完美,她就這樣看著陳暮說:“你可以摸一摸它的頭哦。”
陳暮接過狗,和這個傻狗對視了好一會,才把手輕輕放在它的頭上。
和嚇人的狗的叫聲不一樣,狗毛是軟的。
柔軟得不可思議,微冷的指尖都蹭上了它溫度。
小狗在他懷裡滾了滾,像是在撒嬌道歉。
隨即,陳暮的心頓時變得有些柔軟。
還挺可愛的。
但是,陳暮低下頭。
完蛋。
他身上的毛衣啊!!!
陳暮差點控製不住鬆手。
他抬起眼,看見了女孩眼角還未消失的笑意。
陳昭不會是故意的吧?
陳暮有點想發火,在女孩的注視下不得不憋了回去。
算了。
就一件毛衣而已。
一件毛衣啊!!!
陳暮有點想把這個傻狗剁了之後賣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