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教主……教主!”
我甫睜眼,便看見某人寫滿焦急的臉。
他總是理得齊齊楚楚的衣物此刻亂作一團,簪子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純黑如墨的長發就這樣鬆散的披在右肩,一直流瀉到我蓋著的錦被上。
見我醒來,他立刻又緊張又驚懼地盯著我瞧,仿佛怕我突然又昏了過去。我無奈,隻好伸出手去安撫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冷而且不停地輕顫,明顯是被我嚇壞了。
有這麼可怕麼……我打量了一下他這副狼狽的樣子,還以為他除了笑什麼表情都沒有呢。就連我上次墜馬差點死掉的時候醒來,也沒見他這麼激動啊……
他有些怔仲地望著我,張了張口又閉上,好像忘記了要說什麼。我緊了緊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回神。雖然他這副呆呆的樣子還挺可愛的,但我實在害怕他再愣下去會變傻。
“教主……”他垂下頭去,纖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在清秀的臉上打下兩排濃密的陰影,“教主怎麼會突然墜下來呢?”
“頭突然疼得厲害……就這樣昏過去了……”我伸出另一隻手摸摸腦袋,雖然現在已經不疼了,但我還是忍不住有些委屈地扁扁嘴。彤雲心疼的望著我,用兩隻手抱住我的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問彤雲:“對了,我還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呢。”
他微訝:“教主怎麼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因為暈倒的時候好像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嗯……夢見了什麼?”
我眨眨眼,回憶了一下:““嗯……一個穿白色衣服的看不清楚臉的少年,抱著我叫我‘瑾’,讓我帶他離開,最後他還對我說……”我說著說著,卻突然發現彤雲的臉色格外蒼白,不由得拉了下他的手,問道,“怎麼了?”
“……沒事,”他輕牽嘴角,勾勒出一個溫柔的弧度,但我還是覺察了他手上越來越劇烈的顫抖,“最後他對您說了什麼呢?”
我盯著他望了一會兒,實在看不出什麼來,隻好啟口道:“他說……‘廟堂之高,江湖之遠,天涯之大。有你的地方,儘是我家……’”白衣少年溫柔而篤定的嗓音,仿佛還在我耳邊回響。而這兩句話,仿佛從生命中帶來的溶入骨血中的印記,讓我難以忘懷……
“那他……還說了什麼嗎?”這回連聲音都顫抖起來了。
“沒了。”我有些不忍心再讓他這樣提心吊膽,於是乾脆利落地回答道。 “這樣啊……”他仿佛終於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可能是因為之前太緊張,居然直接從床邊椅子上滑了下來,跪坐在地上,用臉輕輕蹭著我的手,再開口時竟帶上了哭腔,“教主……嗚……教主……”
“喂、喂喂!”我大駭,從床鋪上彈坐起來——我又沒有揪住他逼問關於這個夢境的問題,他有什麼好哭的啊!而且這個人變臉變得也太快了吧!害我還一直被他蒙蔽,以為他是多麼溫和冷靜的人呢……
但是現在……
我有些無奈地望著抱著我的手無聲哭泣到全身都顫抖起來的某人,一瞬間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如果此刻抱著我哭的是盈袖是畫年,我絕對會先將人扔到外麵的荷花池裡清醒清醒——反正有輕功這些事情做起來很方便。但是麵前跪在我床邊哭到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是自我醒來後一直陪在我身邊,溫和地關心我安撫我的彤雲,我卻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在我心裡,這個家夥是什麼時候開始與眾不同的呢?
從他承諾一直會陪在我身邊的時候起?
還是一次次絮叨著請我披上大裘的時候?
亦或不知不覺的、在每一個溫和的笑容中?
……不,我想,這種不同,是從我一醒來便開始了吧——或者說,是在我失憶之前就開始了。
他以前,究竟是我的什麼人呢?
想到這裡,我才驚覺已經把彤雲一個人晾在那邊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