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袋當歸可是極好的,你若是不要,我可真的帶回去啦。”
我心裡悚然一驚,輕身提氣,躍上近旁一比較隱秘又能略微看到說話之人位置的房瓦——雖然這個位置選取得不算很好,我隻能看見兩人的衣角。
“真的不理我啦,”藍色的衣角晃了晃,大概是它的主人開始小範圍的踱步,明明想要做出緊張的樣子,但是聲音裡卻摻上了幾絲壓不下去的笑意,“我還以為這個月又要到四處收羅奇珍異玩,或者要托人去很遠的地方找些奇怪的故事,或者又要抱著巨大的白兔從總壇的一邊走到另一邊,或者要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在總壇與你見麵,或者要把當歸全部貢獻出來……現在想來,大概是都用不著了。”
白色的衣角輕顫了起來:“隻有像你這種奇怪的人,才會把茶的名字叫做當歸吧!”衣袂飛揚,大概是有人在生氣地甩袖子了,“說得好像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其實你自己清楚,那個人是絕對不會來這兒的吧!”
我心神一凜,這個聲音仿佛帶著些熟悉的痕跡,卻又有著陌生的口吻。我確定,在我醒來之後一定剛聽到過這個聲音,但此刻偏偏就想不起來聲音主人的麵容。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藍衣男子不知已經用什麼辦法澆熄了白衣男子的怒火,正將話題扯向另一個方向。
“善後的事情……你都處理好了吧?”
“當然啦,”白衣人仿佛餘怒未消,利索地一甩衣角後背過身去,“你以為每個人做事情都像你一樣虎頭蛇尾?”
“知道墨墨最好啦……”藍衣的那人輕笑著,聲音溫軟無比,“你知道,我這次是沒有辦法啊……我好不容易才盼到這樣一個機會,你又怎麼舍得打破我的希望,再讓我傷心成那樣?”
微風拂過,白色的衣角輕輕晃動著,而它的主人卻沉默不語。
“就這樣算了,好不好?這次的事情過去了,就當它沒有存在過,這樣對大家都不會有壞處,不是麼?”
藍衣的那人央求著。
白衣的男子沉默了許久,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有人欣悅地舒了口氣,然後那片藍色的衣角開始向門口移動……不,現在已經不能叫做衣角了,它正漸漸脫離樹叢的掩映,一點一點地完整而清晰起來。我抿了抿唇,那抹藍色漸漸近了,現在我可以看到那人衣袍上淡銀的繡紋,簡潔而雅致的係帶,鬆鬆垂落腰間的墨色長發,以及……
“等一下!”還佇立在隱蔽處的白衣男子突然開口,情緒有些激動地質問道,“你那麼久的掙紮,那麼久的謀劃,難道就因為那個的一個微笑,便可以付諸東流嗎?你有沒有想過,若有朝一日那人將往事悉數想起,又會怎樣對待你!?”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給自己留下退路的打算,”藍衣男子微揚起頭,側臉的線條優美而熟悉,“這樣一個從頭開始的機會,我當初簡直想用生命換取。既如此,我又怎麼可能一邊享受著這無上的幸福,一邊策劃著怎樣逃避?”
他歪了歪頭,淺淺地笑著,陽光落入他墨色的眸中,端得是一片溫暖與明亮,就仿佛他做一拿著燭台坐在我床邊發呆時,一樣的……繾綣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