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步伐似乎頓了頓,但並沒有回頭,下一步更加快了速度。
顏語換了雙低跟鞋出門,但路麵濕滑,她實在不敢追趕。等她站在第五排台階的時候,那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林間步道的儘頭。
那束熟悉的百合花,躺在顏東岸的墓前。
如果不認識,那麼他根本沒必要躲避。即使是不想暴露身份,撒謊就好。所以,他躲藏的理由,是因為她會認出他嗎?
年齡四五十歲,男性。
父親的朋友?前同事?
“她”的丈夫?
如果是的話,為什麼要來見父親?又為什麼是現在?
雖然有些遺憾即使是早出發一步,也沒能驗證那人的身份。但至少她如今可以確定,對方確實是來看望父親的。
而且她早來一步,那人出現的事實也沒有改變。這就證明了,她確實是重新開啟了“今天”。那麼,接下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采訪自然還是要完成的,否則她今天就要去處理“為什麼放許教授鴿子”的麻煩。
不過這一次,她有意加快訪問進度,並在午餐前趕回了公司。
顏語將沾了雨水的傘放在門口的收納架上,踏入辦公室前竟然有一瞬間的緊張。
但隨著眼前場景切換,他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室灰黑色的玻璃後,心口的束縛像是被什麼猝然割開,眼底一片酸澀。
雲城電視台不要求記者坐班,所以如今坐在辦公區的隻有寥寥數人。她垂下眼眸,提著手中的外賣袋,悄然回到座位上。
現在是中午12點15分,她還有四十五分鐘來消滅午飯。
還沒等她拆開三明治的包裝紙,頭頂就灑下來一片陰影。
“這是你的午飯?”陸一尋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身邊。
“嗯,是熱的三明治,”下午要出門開會,她自然隻能簡單對付一下。
“能和你換一下嗎?”陸一尋取出一個褐色外賣袋,印著水墨毛筆寫的“江南宴”三個字。
那是她最喜歡的餐廳之一,隻是過於昂貴,一年也去不了幾次。
“好,”顏語自然樂意,但卻不太明白。這不是他自己點的外賣嗎?為什麼要主動和她換?
陸一尋卻並不打算解釋,接過她手中的三明治,“這是下午會議的討論事項,你可以先研究一下。”
顏語的注意力隨即被轉移,進入“準工作狀態”。
陸一尋轉身,回到辦公室中。他的視線透過玻璃落在她的身上,慢條斯理的拆開三明治的包裝紙。一口咬下去,眼中盈滿笑意。
專注的時間總是過得比較快。
等顏語看完資料,午飯也見了底。
“這個時間可能有些堵車,”陸一尋提著筆記本電腦走出來,“我們坐地鐵過去吧?”
這一句話瞬間喚醒了顏語腦中的破碎的記憶,“地鐵”、“路口”、“車禍”。
她想也不想,“不如我們還是打車過去吧?如果真的堵車,我們再下來換地鐵?”
她以為陸一尋會對這個提議感到莫名其妙。
但他隻思考了一秒鐘,“好,那就到樓下打車。”
顏語又開始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今天的陸一尋對她似乎格外的縱容。就好像,隻要她開口,不論是什麼他都會答應。
應該是她想多了吧。
午時太陽出來了,很快就烤乾了原本濕漉漉的地麵,也驅散了一點初秋的涼意。他們就站在電視台門口的樹蔭下安靜的等車。
顏語的視線落在四五百米開外的紅綠燈上。
距離已經太遠,她看不清路口的車和行人,但“昨天”就是在那個地方,一台貨車會衝入行人當中,造成嚴重的傷亡。
現在陸一尋不在那裡了,所以他是安全的,但意外可能依然會發生,怎麼辦?她該如何提醒那些民眾注意安全?
早知現在,她昨天會先去咖啡館走訪,再去警察局徹底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
滴滴——一陣響亮的喇叭聲落在耳邊。
顏語偏頭看到一輛白色貨車的,下意識的就拉住了陸一尋的手腕,“小心!”
陸一尋被猝不及防的一拉,踉蹌退了兩步,“嗯?”
顏語理智回籠,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很愚蠢的錯誤。他們又不是站在人行道上,而是台階之上的平地。貨車司機但凡長了雙眼睛,都不會開到這上麵來。
“啊,不好意思,我剛才看錯了。”她猛然從他身側中退開。
陸一尋擰眉,視線在她略有些蒼白的麵色上滑過,正要開口說點什麼,手機卻響了起來。
“喂?師傅,我們兩個人,正站在電視台門口......好。”
“我坐前麵,你坐後邊。”陸一尋先開口。
“等等,”顏語拉住他袖口,“我們一起坐後麵吧。”
這次,她也學會了陸一尋的“獨斷”,直接打開後座就爬了上去,坐好以後拍了拍旁邊的座位,“時間不早了,快上車吧?”
司機大約是會錯了意,朝顏語曖昧的笑了笑。
顏語不自在的撇開視線,“彆忘了係安全帶。”
“好,”陸一尋從善如流,聲音中似乎帶著一點淡淡的愉悅,但就像是風中漂浮著的柳絮一樣,再一捕捉時又不見了蹤影。
此時正是1點06分,正好是她“昨天”離開飯店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