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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不屬於這片小破地方,受自身經曆影響下,他並不愛笑,所以,很反感這世界。
一如那天,他背著書包路過公園的小路。勝似鴛鴦的兩個人。
哈。
死情侶,儘在那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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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啊,回來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你一點事都幫不上啊?”跪在地上的人是他的姐姐。說是姐姐,其實是她認的弟弟。
他哭笑不得,兩個眼眶掛著兩橫淚。
真可悲。他說的是他姐姐新找的男朋友。
那女人的名字總會在變。
今天說是約好到某家餐廳約會來著。男人反了悔,直接放了她鴿子。
這下好了,白裙子、如花似玉的妝男人根本欣賞不到了。
等女人哭完,他也止了淚,帶著一絲笑意——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要笑,說:“男人在你這,沒一個靠住的。”
女人立即抬起雙眼,一個耳光扇得真響。
哦。他忘了,他也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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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如何了?”站在前台的服務生問道。
“然後?”他還是在笑,仿佛那耳光根本不是打在他左臉。
“然後就來到了這裡。”
“還見到了我,和我談心。”服務生扶了扶帶著鏈的金絲眼鏡,接下了他的話。
櫃台旁有一牆玻璃,外麵下著小雨,天蒙蒙的。玻璃裡邊,他皺起了眉,但笑不起來了。
“要喝點什麼嗎?”服務生說道。
“不……”他沒心情,進食什麼的隻會更影響。
服務生拿起身後珍藏多年的“拉菲”——那是其實紅酒。倒好之後,服務生將盛著光、裝著暗紅柔情的酒推到他麵前。
“說點其它的吧。”服務生額前的發絲墜下來擋住了眼角的痣。
他盯著“拉菲”,又看了眼服務生。
“比如,不堪的未來。”
服務生並沒有笑,臉上沒有光,但開口後總有一種很親近人的錯覺。
他有點像他的一位故人。像在哪裡,他想不起來了,總之熟悉的很,許是服務生刻意鍛段煉出來的吧,總有點蠱惑人心的意味。
“我昨晚 ……”他終於打破了沉寂,外頭狂風乍起,街道上恍忽間吹來了幾張海報,捎帶著枯黃落葉。
店門是緊閉的,門下墊著塊“出入平安”的紅色毛毯。倒是同店內灰調的裝飾風格顯得格格不入。
服務生抬起了雙眸,瞳孔中閃過一絲光芒,饒有興趣地聽著。
“做了一場噩夢。”他繼續說道,外邊的天氣沒影響他們之間的融洽氣氛。
“她抓著我,逃離了這座城市。我並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天黑了,我沒管這麼多。”他開始陷入回憶。
“我答應過她,等畢業了,拿工作的第一筆錢給她買支口紅。她喜歡的色號我都知道。“說到這,他的眉眼變得溫柔起來,“上大學的事也是她逼我去的。不然這事早實現了。暑假工我也打過,但打工總不太體麵,我不想這樣。”
“平時她老笑我俗,見人又不會笑,我就不服氣了,說,‘見你之後,我不都笑給你看了嗎?’”
“能怎麼樣呢,我就依了她。”
服務生依舊聽著他講。
他也沒在意什麼,說:“我可能扯遠了。”
“沒關係。您繼續吧。”
“嗯。”他整理了下坐姿“那晚,她好像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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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瘋了。
開始抓狂,桌上的一切都給砸在了地上,連那瓶裝著初戀送她的玫瑰花瓶都摔碎了。
她恨啊,無父無母,連上個學談個戀愛,糟塌的卻隻剩下自己。
可她又恨什麼呢,她能恨什麼呢?
女人一直在砸東西。臥室裡、桌上、椅子、甚至連衣櫃裡的漂亮裙子都撕了。
滿地狼藉。
再怎麼鬨都沒人去理會。
她開始大笑,把耳環、項鏈,再精致不過的發型都統統毀了。
這時,陽台的光灑了進來,紅酒杯靜靜地立在地毯上。她笑不出來了,啞巴似的端起酒杯,走到櫃前,拿起裡頭剩下的紅酒。
裝滿,喝下。
再裝滿,再喝下。
反複不停。
喝完了所有的紅酒,又開始笑,沒有儘頭似的。恍忽間,臉旁熱乎乎的,她擦拭著臉,一邊笑一邊哭。
她突然發現,她從來都在裝成熟、穩重、懂事、聽話,卻忘了自己曾經女孩模樣。
不久,門漸漸被打開,男孩麵帶的笑容立即消失。
“姐!”男孩丟下書包,繞開玻璃渣子。
“姐?!你怎麼了,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他急著去扶女人,破罵空氣。
“有沒有你傷到哪?!嗯?我看看……”見她依舊沒有反應,男孩更慌了,不停著問這問哪。一會又把小區裡他看不爽的人都罵了個遍。
女人其實身上數沒有傷,男孩知道的。
“小破孩,我醉了。”
男孩像個愣頭青,喋喋不休的嘴停了下來。
“我醉了。你……”女人其實清醒得很,“你可不可以,帶我去一下醫院?現在可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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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止了說話,看著眼前的紅酒。紅暈漸漸化開,直至沒了顏色。
他瞳孔微縮,自己都沒察覺到臉上掛著詫異的表情。
“你做了什麼?”他道。
“紅酒柔情似水,令人沉醉和著迷。”服務生也不掩飾,道,“可它不說,誰又在在乎它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