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即興表演的舞蹈。”池朔斟酌酒杯,紅酒在光影下含著淡淡的紫光,“我當時害怕極了。怕她突然消失不見,什麼也沒來得及同我講明白……”
服務生抬目,門鈴哐當一響。
“來客人了。”
池朔順著聲音看去。
進來的是個姑娘,個頭不高,娃娃臉,挺白。手裡還提著一個袋子。
“古悅!你個王八犢子!說好的給我介紹這城市好玩的地方,一不留神又跑沒影了!”女孩指著服務生,毫不客氣地說道。
“哈哈……”服務生緩緩笑道,“這下可不好對付啊……”
古悅,原來他叫這個名字。
“客人來了就把我扔下!古悅好啊你。”女孩擼起袖子,有種要單挑的架勢。又對池朔說:
“池公子彆看在心上啊,我隻是想教訓一下他而已,沒有惡意的。”她將“惡意的”三字咬的很重。
池朔抿嘴沒說話禮貌地微笑,準備起身離開。他不能待得太久,他想起自己還有事情沒有做,但也快忘記了到底要做什麼。也許悶太久了,出去吹冷風也是件陶醉的事。他掛著那拒人千裡之外的微笑道:“好了,是時候該走了。不好意思,打擾了這麼長時間。”
“去哪裡?”古悅被女孩糾纏百忙抽空地問道。
“十方園。”
池朔從側門離開,沿著布滿薔薇的樓梯下去。
江留意拍了幾下古悅,倒也沒有下狠手,透過複古的檀木窗凝視池朔的影子。她說:“這男孩還真有點像他。”
“?”古悅沒聽清,也看向窗外,月光傾瀉下的馬路樹影斑駁。
江留意敲了下桌沿,拎起高腳杯往嘴裡灌,不多時就咳出來:“媽的,這什麼酒。真難喝。”
池朔沒去十方園,隻是往了環城東路方向走。彼時天氣溫和,到處都是秋意濃濃,帶著股愉悅的愜意。他拿鑰匙開了鐵柵欄門,鑽入石板巷。“出來吧。”他朝著牆角的花叢輕聲說。
薔薇花叢裡窸窸窣窣地冒出一隻渾身漆黑的貓,躍上了石板,竟張嘴說出了人話:“大半夜不睡覺,陪我賞月?”
“正事。”池朔直接開門見山,“幫我問問那家酒廳的職員都什麼來曆。隨便捎我一個人情,回頭賞你小魚乾。”
黑貓舔抵自己的前爪,像是被小魚乾吸引喵嗚一聲:“小事一樁。”抓了把薔薇花瓣“咻”劍似的抵達屋沿。
池朔趁著花瓣還未落地,透過陳設有致的池子看著對麵薔薇亭下的方含舟。他隻嘴唇閉合,空間刹那永恒凝固:“她在做什麼?”
方含舟手肘抵著雙膝,撐著臉頰,散著發絲。她並未受池朔控製,回眸對上了他犀利的視線:“小孩回來了。”
池朔沒理會她說的什麼,皺眉不屑道:“不好生待在房裡,熬夜傷著身子,累的還是你苦命的弟弟。”
弟弟說的是池朔自己,他總是在方含舟麵前這麼稱呼自己,那怕她是毫無半點血緣關係的“親人”。
方含舟抬手毫無意義的點了下眼前的薔薇,幾秒之間薔薇瞬間凍結,她握在手上,揉成了渣滓。
“內丹被刨了也活不久了吧。”方含舟笑道,“遲早都得死,何不如趁早圖個樂子。”
“隨你。”池朔收回異能,微勾指腹,“你我都是同病相憐的人,到底差不到哪去。倒是你,和那渣男的離婚協議書還沒簽,繼續當受虐狂不好受吧。”
方含舟黯然傷神,仍心有餘悸:“幾年了,害怕又如何我還是喜歡他啊。”
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方含舟總是在想這個問題,但也早有了答案。
她不需要彆人理解她,也不需要彆人憐憫她。她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而已。離婚吧,我還是喜歡他——雖然這可能有病。離婚隻是個代名詞,對她而言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
她是隻狐妖,刨了內丹活不久的,將來還是現在都得依靠弟弟池朔養著。
嬌貴的要死。
微風拂麵,方含舟挽耳,目視前方。
遠方爬滿樹藤的鐘樓響起震耳欲聾的鐘聲,縈繞耳畔,衝破了月夜。
“小孩,噩夢要開始了呢。”
閃擊的雷鳴從暗空中劈過,池朔怔怔的,嘴角扯過一縷笑。拈下的花瓣隨鐘聲即逝。隱在黑暗中的他愣然,鐵柵欄門裡吱悠悠一響,薔薇花叢中一陣窸窸窣窣。
池朔心道:“有人從側門進去了。”
他背靠大理石瓷磚,側耳傾聽。
在池朔暗沉發紫底雙眸裡,一位不速之客身穿製服袍子的男人推著虛掩的門,緩慢地邁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