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看不順眼的人就說,我要是擺不平那個人,讓他退隊也沒什麼大不了。”
賀潯聞言聳了一下肩膀,像是遭到了莫大的驚嚇,猛用力將頭甩起。
“哥,大家都挺好的,你彆……你彆多想。”
薑嶽想不出自己弄錯了哪一點,為什麼賀潯顯而易見的不悅,卻不情願向他透露緣由。
他依舊很忙碌,有堆積如山的壓力,他隻能儘力做到照顧每個人的情緒,可偏偏是他最用心看顧的這個人,看起來最不認同他所努力爭取的一切——
賀潯第一次看到薑嶽的眼神如此陰鬱,隻是這樣被看了一眼,他就無法再有更多隱瞞:
“哥……我什麼也幫不到你,你教了我這麼久,除了唱歌,我還是什麼都不會……”
聲音裡滿浸著自責與慌張,薑嶽知道自己想錯了,這樣的答案,比有確切的問題要他解決更令他為難。
如果他說他不是不信任賀潯的能力,或許的確能夠安慰到眼前的賀潯,可是這樣的話他不會說,因為他根本說服不了自己。
他反過來問賀潯:“專心做一件事情,不好嗎?”
賀潯從來沒有對薑嶽過去的決定發出過任何異議,可是這一天,他的確想要改變些什麼,“哥都是為我好,我一直都知道……可我總是看著哥一個人,太累了……”
薑嶽這時才看懂了賀潯眼神裡的真正含義——沒有人問過他,現在這樣的生活累還是不累,有不少人稱讚他,說他現在做的事很了不起,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想得到的成功,目前的距離仍然太遠,不是僅憑“努力”兩個字就能得到。
天分和運氣,這兩樣缺一不可,恰巧都是他從不具備的所有。
哪怕是長久在身邊看著自己的人,真正能在心理上給予他充分支持的,其實少之又少。
賀潯關注到了他的狼狽,說明他並沒有將自己的破綻遮藏完整,這是他的失誤,不應該歸罪於賀潯。
“你想幫我什麼呢?”
薑嶽收起陰影裡的冷峻,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露出淺笑。
賀潯頓住腳步,看著薑嶽的表情十分驚訝。薑嶽似乎很順暢地答應了他的請求,太過順暢,以至於他反應不過來,頭腦陷入極茫然的一片空白。
薑嶽發出輕笑,表情淡然地自問自答:“沒什麼好幫的了,之前確實累得不行,所以現在把要忙的事都交給了新人,沒什麼好擔心的。你總不會是因為哥沒給你封個官當,這會才生氣呢?”
賀潯慌忙搖頭。他其實是在飯桌上聽到很多關於樂隊活動籌備的瑣碎經過,詫異於自己並無共感,思考了一路才驚覺,薑嶽是在刻意安排讓自己避開這些占據心神的事。
這樣做不僅僅是關照他,還有一重考慮也在於,這些很需要溝通效率的事,讓他參與隻會害所有人拖慢進度。
他並非不明白,可是他更希望自己能多為薑嶽做些什麼,因為越到最近,他越感覺薑嶽笑的頻率變少了,就像薑嶽質問自己時的表現一樣,同樣的,如果薑嶽有什麼心事不肯向他透露,他也會壓抑到無法忍受。
與其說是這天的狀況是他心情不佳,更不如說,他是在觀察薑嶽很多天以後,不滿於薑嶽的不坦誠。
這樣的心思太複雜,他不知道從何跟薑嶽說起。
氣氛依然沉悶,薑嶽不想一再如此下去,他先是輕輕歎了一口氣,隨即又輕吟了一小段旋律。
賀潯很久沒有聽到薑嶽唱歌了,他隻是覺得心裡癢癢的,旋律是似曾相識的悅耳,最後一個音飄遠而去的時候,他才想起回溯記憶,卻恰恰連一個音符都回想不起來。
“很熟悉的進行對吧?”
薑嶽沒有故作輕鬆,這的確是他這麼多天以來心情最放鬆的一刻。
他帶著微微有點炫耀的口吻說,“15634125,最經典的卡農,最近隨便練手寫的,整首都錄了demo,你要是覺得還行,可以試著填個詞。”
賀潯弄不清一下子湧上心口的熱意是因為什麼,心臟忽然跳得很快,他輕輕點了點頭,清楚又迷惑,不知道這究竟算不算是一個像樣的回應。
他知道自己很不舍得離開眼前這幕場景,可是分彆的街角離得太近,這一份輕盈的悸動,他想要伸手抓進懷中,隻遲疑了刹那,就已經錯失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