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江盛的年輕人還想說些什麼,被旁邊的人低聲說了句什麼,勉強閉上了嘴,隻是一臉不情願地瞪著工頭。
蔣期幫工頭踢掉那群人的攻擊,而且現在他就站在了工頭的旁邊,立場上就像是站在工頭那邊。
現在那群不善的怒視裡也有他的一份,蔣期不想幫哪一方,他走到旁邊,工頭也跟著他移一移。
蔣期皺著眉再移一移,工頭也跟著他移一移,他看過去,工頭已經在不滿地看著他了,看起來是把他當成自己的這一邊的幫手了。
蔣期看向對麵,發現那個叫江盛的年輕人正一臉鄙夷地瞪著他,旁邊的人的眼神也默認自己是工頭這邊的了。
工頭這邊不是隻有蔣期一個人,但因為他身形最為高大,臉也最為出眾,在一群人中實在是十分亮眼。
蔣期內心歎了一口氣,不再走動了。工頭看著蔣期健碩的身體,滿意地點點頭。
“陳仁義,走可以,先把工資給結了。”站在為首的大叔發話了,他看著很冷靜。隻是眼裡的疲憊暴露了他內心的無奈。
工頭冷笑一聲,把手伸進口袋拿出錢包。裡麵一疊的紅鈔,蔣期知道工頭賺的錢比他們多,但這樣隨時就在身上備著一疊百元紅鈔是蔣期想不到。
他看著對麵為首的大叔,大叔穿著明顯穿了很久的衣衫,手上的皮膚看起來很鬆軟,明顯是進入老年的象征。
大叔看起來有多少歲呢,四十?還是五十?蔣期看著大叔頭上密密麻麻的白發,忽然覺得不忍直視。
工頭把錢拿出來後,粗粗地數了幾下。大叔蔣狀,伸出手想接過。但工頭伸出的手拐了個彎,直接狠狠地把錢甩在了地上。
蔣期看見那個大叔身形像雕塑一樣僵硬,好像他被定住了一樣。但他的眼神很明顯地證明著他還活著。有些人活著,但他已經死了。
也許是屈辱,悲傷還是無可奈何,最後蔣期隻看見那個大叔平靜地蹲下把錢撿起來,用手拍了拍,塞進了口袋。
這一侮辱人的動作引起了江盛的嚴重反抗,但旁邊幾個年齡大的大叔,隻是拍了拍他的肩,安撫他。
為首的大叔,輕聲說了句,“走吧。”後麵的幾個人歎了一口氣,跟著他走了,江盛還想上來給工頭一拳,隻是工頭這次很有經驗地退後躲過了。
工頭臉上洋溢著得意洋洋的笑容,加之他那破了相的臉看著既滲入又恐怖。
“剩下的人,不想乾的就走,想乾的就回去乾活去!”也許有的人不滿意工頭的做法,但他們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反抗成功了,就像那幾個走了的人一樣被辭退,流連於下一個工地,打散工,被下一個工頭挑三揀四。
走的人有個是蔣期這邊的小隊長,那人一走,工頭直接宣布:“小蔣,你暫時擔任你們小隊的隊長。”
此話一出,全場唏噓。
隊長一般都是由乾了多年老工人來擔任,而蔣期剛來沒幾天,實在是令人不能接受。最重要的是,隊長的工資是比其他工人的工資多一點的。
蔣期猶豫了一下,沒動,工頭看見其他人都繼續去乾活了,隻有蔣期站著一動不動。
他疑惑地問:“你還站在這乾嘛,還不趕緊去乾活?”他看蔣期沒動,皺著眉想去推蔣期。
蔣期一動不動的身體忽然動了,他隻是複雜地掃了工頭一眼,似乎還歎息了一聲,然後避過工頭的觸碰。直接轉身去乾自己的活了。
工頭皺著的眉更深了,他下意識感覺蔣期的眼神很討厭,但又說不上什麼不對勁。
但他很快就不糾結了,他齜牙咧嘴,一瘸一拐地走去處理傷口了。
蔣期最後一個走進去,原本裡麵安靜的氣氛變得更安靜了。
蔣期明顯能感受到有人在看他,而且眼神不怎麼友好。蔣期內心歎了一口氣,他知道是因為剛才的事情。
一個年紀較長的工人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年輕人還是踏實一點的好,不要想著投機取巧,這樣沒好處的。”
話說得不明不白,蔣期卻知道說的是自己。
他沉默地去扛起一個貨物放到推車上。其他人見狀也自討沒趣,漸漸散了。
隻是偶爾“不故意”的碰撞還是讓他有些惱火。他冷著臉,看著“不小心”撞到他還在笑嘻嘻敷衍著說對不起的人:“有病?”
“你!”那人被蔣期冷漠的態度弄得說不出話了一下,一個手指著蔣期不放開。
有人看不下去,冷嘲熱諷,“剛才怎麼不見你出手,現在事情結束了,哦,這個不對,那個不對,合著剛才在後麵看熱鬨的不是你一樣。真是惺惺作態。”
那人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氣憤地把一個貨物扔狠狠地扔在地上泄憤。不過這被剛回來的工頭抓了個正著,直接被扣了錢。
那人明顯不服,最後卻什麼都沒敢說。隻是狠狠地瞪了蔣期一眼。
蔣期被叫去搬那群走了的人的貨物,一時間所有工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了過來,眼神微妙。
蔣期看著這個前麵明顯小得多的貨物,第一次覺得心累,他無意乾涉他們的事情。哪怕也損害了自己的利益,他也認了。
畢竟,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不公平,欺壓,羞辱,這就是十分操蛋的生活。
蔣期平靜的搬完貨物,他站在工頭身邊,像是一具麵無表情的雕塑,令人發寒。鄙夷、惡心、不服,目光像猝了毒投射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天的乾活,蔣期把手上的手套一扯,想去喝個水,發現自己的水瓶中的水被人倒了。
工地旁邊是有一個大大的水桶裡麵裝著純淨的礦泉水,工人隻要自己拿水杯來接就可以了。
但蔣期看著空了的水瓶,沒有動,唇是乾的,嗓子渴得冒煙,但他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的水杯看了一眼就直接把他扔進了垃圾桶。
空了的水杯不知道被人丟了什麼惡心的東西進去,看起來黏黏糊糊的。蔣期感覺這一天的心情都糟透了。旁邊的工友若有若無的視線讓他忍不住感覺到反胃。
他拿起自己的外套,在彆人的打量中走去工頭那領了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