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期終於恢複到平靜的樣子,他抬起頭就見到周進一臉擔憂地看著他和蔣野。他愣了一下,無奈地笑著衝他搖了搖頭。蔣期給蔣野倒了一杯酸梅汁,“吃吧,都冷了都。你今年在哪裡過年?”
“啊?”周進一臉茫然,“問我啊,我還能在哪過,就在這過唄。”
蔣期喝了一口白開水,沒有說話了。
蔣野臉上也變得平靜,吃著碗裡的小芋頭。偶爾說些話,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蔣期和周進說得雜,不知怎麼就說到了靳安那裡,周進一臉感慨,“我本來還不信,她能在我這乾一個月。現在……果然富家子弟也不都像我這樣。”
“沒有,周哥,你也很好的。”蔣野一臉誠懇,這倒是把周進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哥也不是當年的哥了。”
“年後,她不是說了還來嗎?”
“來啊,所以這才驚訝啊,”周進臉上露出一絲不解,“雖然她人很好,但就是想不通她為什麼會來到我們這個小地方來,有種不知道怎麼說的感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沒什麼好想的。”蔣野輕輕開口。
“也是,”周進很快又淡了笑容,有些無奈,“可能現在的人壓力大,都不想留在大城市吧。”他看著蔣期和蔣野,忽然有些好奇,他們要是離開這裡後,要去哪裡。哪裡會成為他們的安定之所,又或者是一直漂浮下去。
他喝了一口酒,忽然覺得心情有些微妙。不過不管怎麼說,他會一直記得他們。
今晚注定是一個不寧靜的夜晚,蔣期有些擔心蔣野。紀玲生病的這種可能是他萬萬想不到的,他上一輩子,對方什麼都不肯和他說。他直到死去之前,記住的也隻是紀玲對他的怨恨與詛咒。
但如果紀玲真是生病了呢,那在他的那個世界,他所了解到的真相會不會隻是片麵的。他有些想不通,如果真是生了病為什麼不說出來。
這個懷疑與不解一直持續到大年三十,蔣野起得依舊很早,蔣期醒來的時候,就看到蔣野在椅子上擺弄著手機,唇抿著,在快速打著字。
蔣期不知道看了多久,才輕輕開口,“小野。”
蔣野的動作一頓,臉上露出一絲驚慌,隨後表情變得平靜,他露出笑容,“除夕快樂,哥。”
“除夕快樂。”
蔣期輕輕地開口,然後抬起手向蔣野招了招,“過來。”蔣野不明所以,但還是放下手機過去了。蔣期起床還帶著濃濃的困意,他把蔣野給摟進懷裡,把頭埋進蔣野的臂彎裡。
蔣野懵了,但任由蔣期抱著。忽然蔣野全身都顫了一下,他一把推開了蔣期,耳朵更都是紅的。他站在蔣期的前麵,說話結結巴巴,“有點麻。”
蔣期歪著頭看他,語氣帶著調侃,“聞一下而已,不至於吧。”
“哥……”帶著求饒的語氣,蔣期聞言徹底舒坦了。
“起那麼早乾什麼,過來陪我躺一會。”蔣期抬眼示意蔣野過來,蔣野猶豫了一下,過去了。兩人本是平躺著的,忽然蔣期感覺身邊悄悄地貼上了一具炙熱的身體,蔣期往旁邊給挪了挪,旁邊的身體跟著他貼近。
蔣期再次挪走,蔣野再次貼上來,一來一往,直到蔣期快到床邊。蔣野直接把辦個身子給壓在了蔣期的身上。
聲音帶著啞,“哥。”
“哎。”
“……沒事,我們什麼時候起來準備。”蔣野的聲音悶悶地,蔣期心裡覺得好笑,但也順著他,“不著急,你餓了,可以去吃點水果和零食。”
蔣野看起來是真的和平時沒什麼太大的區彆,隻是越是這樣,蔣期就越是心疼他。直到到了下午兩點,蔣期才把躺在床上的人叫了起來。
蔣野把視線從手機上轉到蔣期的身上,“乾嘛?”蔣期伸出手去拉他,“走吧,回去和她過年吧。”
蔣野隻覺得呼吸都停了一瞬,然後是莫大的狂喜,他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其實是紀玲問過他了,但他不打算讓蔣野知道,“下次有什麼事情就直接告訴我,不要讓我猜了。”
蔣野莫名覺得眼睛有些熱,他抱住蔣期,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以後都不會這樣了。”
蔣期把早就準備好的年貨讓蔣野拿著,蔣野一看就沉默了,這些東西是早就準備好的的,也不知道蔣期看他糾結了那麼多天,心裡是何感受。
路上兩人的氣氛有些沉默,蔣野穿上了蔣期給他買的紅色大棉襖,看起來很是喜慶,蔣期提著年貨,帶長長的圍巾,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直到快到蔣家的不遠處的時候,蔣期才停下了腳步,蔣期剛開口說什麼,就看到蔣野一臉緊張地看著他,“不進去嗎?”
“我,我就不……”還沒把剩下的話說出口,蔣期就看到蔣野的眼眶都紅了。蔣期一瞬間不知道怎麼開口,他沉默著。隻是還沒等兩人的對峙什麼結果,門忽然就打開了。紀玲驚喜地看著他們,然後不由分說地把兩人給拉進了屋。
氣氛有那麼一點尷尬,這裡對於蔣期和蔣野來說這個房子都是無比的熟悉的,隻是現在多了一個人顯得有些陌生。紀玲看起來是真的很高興,她把兩人帶來的東西給放到桌子上,嘴裡絮絮叨叨著一些家長裡短的話。
如果忽略掉那些不怎麼光彩的往事與記憶的話,蔣期甚至會以為他是漂泊很久的遊子,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家。
現在還很早,但桌子上擺滿了瓜果點心,看起來紀玲在這方麵花費了不少的心思。
“已經殺好雞鴨了,等晚一點就去做年夜飯。你們餓了先吃點東西。”紀玲看起來是真的很高興,以至於蔣期一直不知道該怎麼把自己要走的事情說出口。
“小期,來這幾年了啊。”紀玲笑眯眯地給他們倒了熱茶。隨後她拿了一盆子的砂糖橘慢慢地剝了起來。
“兩年了。”
“這樣啊,”紀玲把一個沒有任何脈絡,完好無損的砂糖橘遞給了蔣期,蔣期有些沉默地看著手上的水果,抬頭是紀玲和藹的笑容,他把手裡的水果給放進了嘴裡,很甜。
紀玲看到他吃了有些高興,把一個砂糖橘遞給蔣野,又問蔣期,“去年你們怎麼過的年?”
“就,兩個人一起過。”蔣野看出了蔣期不想說話,連忙幫忙給應了,紀玲點了點頭。
“是嗎,那還真是難忘你們了。”紀玲拿著一個話梅放進嘴裡,笑了一下,“還以為你們不會回來了,我準備了好多東西,還好你們回來了。”
這話一出,氣氛就有些冷了。紀玲心裡有些懊悔,她又說了一些彆的,似乎是想打破這個沉悶的氣氛,但奈何蔣期和蔣野的興致都不高。最後她說得有些累了,拿起冷掉的茶喝了一口,然後笑著說起了以前的事情。
說的無非是蔣野小時候的事情,蔣野怕蔣期沒有參與感,時不時附和兩句,但很奇怪,說的是蔣野,但紀玲一直在看著蔣期。
蔣期第一次體會到了如坐針氈這個成語帶來的感受,他不好打斷紀玲,但思維卻隨著她說的飄散到遠方。那些他和她曾經擁有的母子時光,現在就像一把利刃一樣在他心上一遍遍地摩擦著。
終於這一點就炸的氣氛在蔣凱明進來的瞬間被徹底激怒,蔣期緊抿著唇看著蔣凱明。蔣凱明的手裡提著一袋子酒,看到嚴陣以待的三人,嘴角勾起嘲諷的微笑。他走了進來,無視掉那帶著鋒芒的目光。
在經過蔣野的身邊的時候,看著蔣野身邊低氣壓的將期,他露出他的一大口黃牙,眼裡是帶著戲謔的笑容,“來我家過年啊,帶年貨了沒?”
蔣期在他說出這句話後,就咬著牙揚起了拳頭,還沒落下,就在半空中被紀玲輕飄飄地接住了。紀玲的眼神裡帶著冷和硬,她不滿地衝蔣期搖搖頭。蔣期抿著唇把頭扭過一邊,蔣野再也忍不住了,“他怎麼也……”
紀玲的臉上幾乎都是麻木,她勉強笑了笑,“小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