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難道這就是上天對死鴨子嘴硬的懲……(1 / 2)

此湖之東 試風 5058 字 10個月前

賀白帆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盧也皺眉看著他,目光帶點疑惑,仿佛是說:你笑什麼笑啊。

賀白帆迅速收起笑容,輕聲道:“這電影還不錯,我就是……呃,沒想到你也看過。好了,我先跳了。”

賀白帆從樓道的晾衣架上隨便扯了件T恤,將手機、手表和車鑰匙包在T恤裡,先丟出窗外。然後他推開窗戶,利落地攀上窗台——幸好今天穿的是運動鞋,很方便攀爬。賀白帆騎在窗台上,一條腿在外麵,一條腿在裡麵,俯身對盧也說:“你待會也這樣上來,動作慢一點,”然後賀白帆扭胯,轉身,將裡麵的那條腿也移到了窗外,他朝外坐在窄窄的窗台上,回頭對盧也說:“你就用這個姿勢往下撲,我在下麵接你,好嗎?”

盧也認真地點頭,下一秒,忽然問:“那你怎麼辦,誰接你啊?”

賀白帆笑了笑:“我不用接。”

窗戶到地麵的距離不超過兩米,賀白帆扶著窗框慢慢站起身,微屈膝蓋,半蹲在窗台上,他猱身一躍,前腳掌著地的瞬間雙手撐住柔軟草地,平穩降落。雨已經停了,濕漉漉的草地格外清香,賀白帆拍拍手上的雨水,活動活動雙腿,轉身望向盧也。

盧也已經爬上窗台,夜色中,兩條白得閃光的小腿晃來晃去。

“跳吧,”賀白帆說,“儘量慢點,彆害怕。”

盧也說:“好的。”下一瞬,他腳蹬牆麵,整個人向賀白帆飛撲而來!

賀白帆以為他至少會做個準備動作,或者喊一句“我跳了”——真是低估了醉鬼的行動能力。盧也雙臂一張,根本沒有任何動作,像隻自由落體的海鷗向著地麵墜落。賀白帆飛快打開懷抱,到底也沒站穩,被盧也撲倒在地。

賀白帆悶哼一聲,心裡第一個念頭是,當人肉墊子確實挺疼。

第二個念頭是,以後絕對不能讓盧也醉成這樣。

盧也壓著賀白帆,竟還像領導講話似的點評:“你接得很準啊。”賀白帆後頸沾滿微涼的雨水,盧也的呼吸卻很溫熱,拂在賀白帆頸側,有點癢。

賀白帆啞聲說:“謝謝您的肯定,領導您能先起來嗎?”

盧也慢吞吞地爬起身:“好的。”

賀白帆也爬起來,抓住盧也手臂:“行了,跟我來。”

他的車子停在會館旁邊的小路上,直到坐進車裡、靠在柔軟的車椅上,賀白帆才算徹底鬆了口氣。

賀白帆說:“走吧。”

盧也坐在副駕,沒有應聲,愣愣盯著那幢四層小樓。賀白帆不知盧也想到了什麼,隻是莫名感到空氣變得凝重,盧也將嘴唇抿成一條細線,眼睛一眨也不眨。

賀白帆輕喚:“盧也,怎麼了?”

盧也垂下腦袋:“沒事,走吧。”

車子快速駛出度假區,燈火通明的蘭軒會館和密密麻麻的樹影被他們甩在身後。駛上公路,路燈一盞一盞亮著,城市的燈火驟然回來了。賀白帆長長籲出一口氣,感覺像做了一場大夢,內容還十分驚險刺激。

前方有家羅森,賀白帆停車,進去買兩瓶冰鎮礦泉水。

他覺得盧也的酒可能醒了一點,該問的現在可以問了。

賀白帆拉開車門,將水遞給盧也:“好點了嗎?”

盧也垂著腦袋,接過水,卻沒喝。他身上還穿著那件滑稽的浴袍,不,其實也不是浴袍滑稽,而是賀白帆看慣了他穿T恤牛仔褲的樣子,現在變成浴袍,就給人一種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

盧也攥著礦泉水,沒有說話。

賀白帆等不及了,直接問:“盧也,誰帶你去會館的?”雖說這屬於盧也的個人隱私,但畢竟是他把盧也接出來的,問一句應該不過分吧?

盧也卻還是不應聲。

賀白帆皺了皺眉:“不能告訴我嗎?”

賀白帆站在副駕外麵,盧也縮在座椅裡麵,他的小小的發旋對著賀白帆,身體一動不動,仿佛負隅頑抗。

幾秒後,賀白帆正要開口,盧也忽然揚起臉來。

他沒有流淚,雙眸卻亮晶晶紅通通的,已然蓄了薄薄一層淚光。

盧也說:“怎麼辦啊,賀白帆。”他嘴唇一動,眼眶就再也兜不住眼淚,一顆淚珠從他眼尾落出來,沿著臉頰流到下巴頦。賀白帆登時目瞪口呆,又驚又慌,連聲音都有點哆嗦:“到底怎麼了盧也,你彆哭,你——你跟我說,我幫你想辦法。”

盧也胡亂抹掉眼淚:“我不是真哭,我就是心煩。”

賀白帆忙道:“好好好,你是假哭。”

盧也擦掉那滴眼淚之後,竟然真的沒再落淚,仿佛剛才隻是一段程序裡的小小bug,他帶著一點鼻音向賀白帆解釋:“是我師兄帶我去的,因為我帶他發論文……導師也去了,他們都去嫖了,你說我是不是不該跑出來啊,賀白帆?”

賀白帆整個人都懵了。

“你師兄和導師,帶你去,嫖?”這句話的內容實在太炸裂,賀白帆幾乎懷疑盧也在說醉話,“你確定?”

“開始我不知道啊,我以為吃完飯就能走了,可是他們不走,我師兄非叫我去泡澡按摩,我就隨便洗了一下……”盧也肩膀微顫,“那個女的就把我抓走了,去他大爺的,嚇死我了!”

這是賀白帆第一次聽見盧也爆粗口。

也是這一刻,他忽地意識到,盧也根本沒有醒酒。盧也此刻的樣子令他想起大學室友,那男生念化學係,發起酒瘋不吵不鬨,唯一的行為就是隨機抓個朋友講化學題,你還不能反抗,一反抗他就抓著你的手啪嗒啪嗒掉眼淚,讓他講題,他倒講得條理清晰,頭頭是道。

邏輯非常正常,情緒已經撒腿狂奔十萬八千裡。

可是,室友發酒瘋的時候,賀白帆都在捧腹大笑。此刻換成盧也,他卻一絲一毫的笑意也沒有。

他隻覺得盧也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鈍鈍的錘子,砸在他心上。

那些人,為什麼要這樣對盧也?他們應該知道盧也不是做這種事的人吧?他們是不是覺得很有意思?盧也的驚懼、無措、惶恐,在他們眼裡,是不是很有意思?

賀白帆俯下/身去,平視盧也,軟聲道:“他們做得不對,你彆怕,不是你的錯。”

盧也說:“可是這樣會得罪他們啊,”頓了兩秒,嘴角一垮,自言自語道,“手機也丟了,唉。”

賀白帆說:“沒關係,明天我去找,實在找不著就送你個新的。”

盧也搖搖頭:“不要,不能亂收彆人的東西。”

賀白帆說:“收我的不叫亂收。”

盧也仍然搖頭:“可是手機很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