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黎頌和單家奕有事要去天台聊,你們忙的話先走。
成俊暉關鍵時刻很疼妹妹,他怕單家奕再發瘋,鉚定了要留下來。不知什麼話頭引過來,成諾開始講黎頌跟單家奕的故事。
“那天,我們班主任罰黎頌一個人站在辦公室門口,問,你有沒有早戀。
黎頌一開始說沒有,再然後,他指著她臉罵她心術不正,一邊一邊換著法子說她招蜂引蝶。
換誰都被逼得快瘋了。
最後黎頌對著他大喊,\'對,我談戀愛了,對對,你們的單家奕跟我談戀愛了,找他去啊,怎麼不給他處分啊?\'
班主任讓她回自己位置去,這件事也再沒提過。可也在那之後,整個班裡沒有人再真心同她玩。”
邊屹然一下一下掰著瓶蓋,擰開,旋緊,再擰開…
那得多難受啊。
成諾接著說,“單家奕那時候剛拿了競賽金獎和模考市一,各路報紙媒體都追著他采訪。
他為了黎頌,跟校方鬨罷學,我不知道幾分是真心,但那時候的真心挺值錢的。後來可能黎頌心軟了,對他不錯。”
邊屹然撓撓腦子,感覺要長出個新腦子了。
“嘶,不是,是我腦子有問題嗎,這件事難道不就是因他而起?怎麼他歸來成救世大英雄了?”
成諾也撓了撓腦子:“是哦,這就是吊橋效應嗎?”
怪隻能這座爛吊橋出現的太是時候了。
“所以你不能怪黎頌戀愛腦,他們倆對彼此都太深了。現在單家奕偏執地認為一切都是黎頌的錯,她不去解決,他會陰魂不散。”
成俊暉嫌故事太無聊去樓下透風,成諾和邊屹然兩個人坐著,稍顯尷尬。
邊屹然還好,一直在掰自己的手指,低頭。
成諾已經在抖腿和抑製自己抖腿的樓上一去不複返了。
半天,邊屹然不知道對誰說話似的開了口。
“黎頌,你們玩很久?”
“嗯,三年。”
邊屹然點點頭,又沉默。成諾禮尚往來,“你跟成俊暉也是嗎?”
“嗯,三年。”
邊屹然搓搓褲子,“那個,我去看一眼。”
天台風緊。
他沒有立刻進去,因為隔著一扇門,他聽見抽泣的聲音。
單家奕崩潰了。
他攥著黎頌的手,蹲在地上大哭。
黎頌俯視著他蹲著的瘦薄的脊背,五味雜陳。手裡還攥著單家奕的手,但這裡絲毫沒有浪漫。
揪心的,極端的。
單家奕這個人很脆弱。
很多人說他高考失利是因為題型改革,她清楚的,他就是脆弱。因為太在意已經擁有的東西,所以什麼都握不住。
“如果你真的珍重前途,就不要談戀愛,不要跟人拉扯不清,經營好你的人生。
隻是件小事,等你離開這個地方,開啟了新的生活,就會發現——”
“小事?”單家奕紅著眼,那瞬他的聲音說不清是哭泣還是憤怒,“我就是被你毀了,黎頌。”
最可怕的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手還緊緊攥著黎頌的手,像一個深淵扯著邊緣的光。
黎頌打了個寒戰。
她慢慢,從單家奕的手裡抽離。單家奕不鬆手,一副歇斯底裡的模樣。
“單家奕!”黎頌大喊他的名字,啪地給了他一巴掌。
純身體本能。
嚇得單家奕都鈍了一下,愣是把他打回了正常。
與此同時的還有聞聲推門闖進來的邊屹然。
進來的時候,黎頌站著,一隻拉著單家奕的手,另一隻手顫抖著。
就,突然有點小醜,他兀自想。
可是下一秒,黎頌向他投來了求助的眼神。
沒錯,是求助,盯著他目不轉睛,生怕他扭頭離去的表情。
鼓風機發出嗡嗡的嘯叫,輕輕掀起邊屹然鬢角兩撮頭發。
單家奕抬眼看他,還沒等反應完全,邊屹然一把扯過黎頌的手,把她藏在身後。
他嘴動了動,什麼也沒說。
黎頌都記不得自己怎麼出了門。她癡癡地走出門,而後在沒人看得到聽得到的樓梯間,忍不住號啕大哭。
邊屹然感知力很敏感的。他知道,她沒流一滴淚,不是被單家奕嚇到了,也不僅僅因遭人非議。
像壓抑了太久的幼獸,觸碰到了陌生的、光亮的領域。
邊屹然沒有說一句話。
隱秘的樓道,沒有頂燈,隻有對麵大樓的霓虹板透過玻璃窗,晦暗地打在倆人臉上。
樓道裡隻剩回聲。
黎頌還拉著邊屹然的手,錯亂相扣。這個道理邊屹然很久都沒想明白,兩個認識10天的人,怎麼可以同時心照不宣地突破十八年的安全距離。
而且他現在竟然站在這裡紋絲不動。
邊屹然,牛逼。
6。
一切難登大雅之堂但十分貼切的詞語在腦海中浮現。
夏天照理說是很熱的。
那種潮熱的氣息讓邊屹然不喜歡出門,即使出門,他也會選擇運動的方式,讓身體運作起來。
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在溫熱裡心甘情願地停滯。
至少有十分鐘。
邊屹然搓搓鼻頭,組織了好幾次語言,無疾而終。
“那些人不好的話,就不要想,你現在不都認識我了麼。”
“那些人就是無趣。”
“你邊哥帶你玩點underground。”
黎頌停滯的大腦至少反應了六七八秒,才想起來他說的是B1這個外號梗。
她抹了一把眼,順勢從掌心抽出,破涕為笑,“爛梗。”
邊屹然的手在黑暗裡保持原動作有個幾秒,才慢慢收回,搓了搓手心,“夜宵嗎?”
“吃。”
黎頌拂了把頭發,“我跟成諾講一下。”
“那我跟成俊暉也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