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是第二天晚飯的時候去吃的,一小時的時間不太夠,但段安北的麵子夠,他在蔣國華那兒的信用值還是滿的,直接多請了一小時的假,就說身體不適。
去的路上陳念南還挺苦口婆心地勸段安北:“什麼時候吃都行......撒謊請假這事兒得是我把你帶歪了。”
段安北挑眉:“你太低估你自己了,要你把我帶歪,那我哪還要請假啊?手一抻腿一抬翻牆我就出去了,還請假,我多好學生。”
陳念南淺淺地笑了下,這是他第一次和段安北一塊兒吃飯,嘴角的弧度一直沒下去,直到進了店——
羊肉館確實是正宗的羊肉館,不是那種街邊的蒼蠅小館,挺大的,上下兩層樓,工業風,牆上都是亂噴的塗鴉,看著很藝術。
但陳念南欣賞不了藝術,也嘗不出羊肉的檔次,他現在就是泡饃,一圈兒一圈兒的羊肉膻味兒快把他泡發了。
“香麼?”段安北說,“我周六跟董力來吃過一回兒,味兒很正的。”
陳念南捏了捏拳頭,垂著眼點點頭。
落了座,陳念南看著段安北遞來的菜單,掃了幾眼:“我沒怎麼吃過這些,不太懂,你點吧。”
段安北也不客氣,按照昨天吃的又點了份。
陳念南胃裡翻江倒海,喝了幾口檸檬水壓了壓,還是沒換過勁兒,手心都掐紅了兩道。
他實在能忍,表麵上還是平時不鹹不淡的樣子,甚至為了掩飾,還時不時多搭幾句腔,看起來心情好的不得了。
段安北挺興奮:“我都好久沒吃羊肉了......”
陳念南無奈:“前天才吃過。”
“都隔了五六頓了。”段安北使勁嗅了嗅空氣裡的羊肉味兒,“太香了。”
剛說完,羊蠍子鍋就上來了,這味兒太正宗了,段安北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夾了放到陳念南盤子裡:“嘗嘗。”
段安北的眼睛要快樂起來是很亮的,漆黑漆黑眨著都像是會說話,陳念南根本拒絕不了這樣的段安北。
一整塊羊蠍子下了肚,陳念南點點頭:“好吃。”
段安北樂了,笑得眼睛彎起來,羊肚羊肉羊腿都往陳念南盤子裡塞:“多吃點。”
陳念南一個都沒推,一口一口全吃了,嘴角還掛著點羊肉湯汁,他看了看時間,六點二十五。
“我去上個廁所。”陳念南掐著點往廁所走,剛進去就迅速跑到蹲坑邊上吐了起來,眉頭擰成結,也止不住胃裡喉嚨裡的惡心。
吐了很久,陳念南才緩緩起身,看了看時間,六點二十九。
他鬆了口氣,趁著最後一分鐘到水池邊漱了口。
嘴裡的味兒好容易消下去,他甩了兩下手,水珠滴到前麵的鏡子上又緩緩落下,在突然出現的人臉上劃出了條扭曲的水紋,又停滯在了那人的唇釘處。
“念南,好久不見。”猴子熟稔地來勾他的肩,陳念南卻眼前一黑,穩穩當當坐在了位置上,嘴裡還有半塊沒嚼完的羊肚。
“草。”陳念南低聲咒罵了句,連忙把羊肉一吐,站起身就往衛生間衝。
衝進去的時候他正好聽著猴子的聲:“五千,就揍一個人,怎麼樣?”
段安北都懵了,隻能一言不發地躲過猴子的手。
“陳念南。”陳念南走進去,“上個廁所上這麼久?肉都冷了。”
他自然而然地牽起段安北,又麵不改色地在手心那兒畫了個“×”。
段安北這才抬頭瞥了眼猴子:“不去,彆煩。”
猴子看了眼陳念南,也不避諱:“就一個人,肯定不如你能打......五千一口價。”
陳念南又畫了個“?”。
“什麼人?”段安北撩著眼皮子問。
“一臭教書的,上星期不就打了他幾個學生?非從路邊躥出來拿著個破手機要報警,多管閒事。”
陳念南畫了個“X”。
“不接。”段安北說完就要拉著陳念南走,卻被猴子硬生生扯住了手臂。
段安北甩了兩下,他沒怎麼打過架,有著陳念南的身體卻沒那樣技巧,一時之間竟然沒甩開。
猴子也挺意外,怔了半秒,樂了:“這年頭還有人在男朋友麵前扮嬌弱呢?”
他吹了聲口哨,衝陳念南說:“哎,你看著我捏著你男朋友的手臂,不吃醋啊?——彆擔心,哥哥我純直男,但你可彆......”
陳念南一拳揮向了他的臉,臉頰瞬間紅腫,猴子踉蹌著往後退兩步:“我草你——”
陳念南冷冷地看著他:“嘴巴放乾淨點兒。”
他拽著段安北走了,走到半路還替人拍了拍被猴子碰著的手臂:“我的錯。”
段安北沒明白:“......什麼你的錯?”
陳念南沒再說話,讓段安北跟這種人沾著邊兒了就是他的錯,沒他,這些人壓根兒碰不上段安北。
兩人往座位上走,誰也沒注意到身後猴子舉起的手機。
陳念南鬆開手,後知後覺自己剛剛牽著段安北走了一路,手心頓時冒了汗,安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