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好餓。”段安北說,“我想吃城西的糯米飯了,想了一早上了,午休時間還沒過,你陪我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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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在攤邊的小馬紮上等飯團,段安北扭頭問他:“為什麼他們叫你陳南念?”
陳念南沉默下:“我當你不會問。”
“憋一路了。”段安北說,“字都懟我眼睛上了,再不問顯得我多裝啊。”
陳念南笑了聲:“那你猜猜?”
段安北覺得奇怪:“你心情很好?”
“有一點。”陳念南沒否認,抱著了段安北,這心情實在好的沒邊兒了,至於王翠,早知道是什麼人了,陳念南丁點兒不意外,但他還是找了個借口,“我就覺著我前兩天沒去是對的,都他媽狗改不了吃屎。”
陳念南難得爆粗口,說的挺痛快,但還是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段安北。
段安北用力點了兩下頭,振臂高呼:“都他媽狗改不了吃屎!”
段安北講臟話是很好玩的,很生硬,跟說百日誓師的誓詞一樣,字正腔圓,浩然正氣,完全沒陳念南這樣的痞氣。
陳念南樂了:“彆跟我瞎學。”
陳念南心情好得實在太明顯,段安北膽子也大起來:“他們之前怎麼吃屎的?”
“......”陳念南實在想捂住他的嘴。
以前多好一孩子。
“我以前叫陳南念。”陳念南也不打啞謎,“十三歲從福利院逃出來的時候改了名。”
“沒區彆啊。”段安北說,“哪有人改名就調個字兒的。”
區彆大了去了,陳念南,段安北,那是對應著的,陳南念不是。
陳念南在十三歲那年第一次遇見段安北,知道了他的名字,跟著他的名字改了自己的名兒。
陳念南的視線逐漸轉移到段安北手心的那顆小疤上,當初在打破傷風的時候,段安北提過,這是被釘子刮的,這事兒陳念南早就知道。
十三歲,貓嫌狗不待見的年紀,陳念南從福利院逃出來,在天橋下跟人搶生意,杵著塊“15半天”的牌子,在一堆“100一天”裡顯得格格不入,且極其破壞市場價,被那些臨時工追著攆。
陳念南脾氣倔,人攆他,他偏不走,木牌往胸前一掛,人往土堆上一坐,吆喝:“15一天!啥活都乾!”
於是臨時工圍著他把他揍了一頓。
陳念南再怎麼不怕疼,打架凶,到底是個13歲的孩子,打一個還行,兩個勉強,三個夠嗆,多了就隻能抱著頭蹲地上。
當時的段安北路過,以一種極其英雄的姿態攀上土堆頂峰,大喝一聲:“不準欺負人!”
混亂的打架場麵停滯一瞬,所有人都看向了段安北,包括陳念南。
段安北見他們停手,再接再厲,舉起手腕上的電話手表:“再打我就報警啦!”
下一秒,段安北就被狠狠推倒在地,手心的虎口處正對著一枚斜插的釘子。
“陳念南?”段安北手在他麵前揮了兩下,“好吧我不問了。”
陳念南垂下眼。
那天他見著段安北,心裡就一個想法:好傻,好可愛。
匆匆一瞥,他看見段安北胸牌上的名字,第二天就自己跑去改了名。
從此南轅北轍,遙相呼應,段安北還是那個安穩生活的少年,而陳念南念著盼著碰壁著,試圖給自己的生活破出點兒天光。
“涼風動萬裡,起念南與北。”陳念南喃喃,“山川路杳杳,車馬去不息。”
他拚了命的讀書,跨山踏海,以腳力對抗車馬,終於在清杭二中再次見到了段安北。
“什麼?”段安北沒聽清他的呢喃。
“我說——好聽啊。”陳念南說,“難念難念,影響我仕途。”
段安北樂了:“迷信!”
“還想問什麼?”陳念南拿了糯米飯回來遞給他。
一交一遞中,兩人指尖相觸,陳念南蜷縮了一下,垂下眼,不可遏製地又想起剛剛的擁抱。
“不問了。”段安北說,“答得不真誠。”
陳念南笑了聲:“換個人問這些都得被我掄地上。”
“那怎麼不掄我?”段安北下意識問,說完就後悔了,連忙低頭咬了口糯米飯。
陳念南的笑滯了一瞬:“你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