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視角——
2003年,7.12。
我在華德小鎮出生了,小鎮身處深山,四麵環山,外麵少有人進來,裡麵也少有人出去,但是我的出生還是給我們家帶來了莫大的歡喜。
特彆是父親,他盼了那麼多年,終於有一個孩子了。雖然是個女娃娃,但是父親也對我疼愛有加,幸好爺爺奶奶也不重男輕女,對我也是極好。
在我滿月後,全家已搬至縣城,縣城比小鎮大的多,裡麵好玩的也比小鎮多,我在這裡度過了很長的年月。
父母靠做點生意讓我們家在縣城站穩了腳,買了一間小房子,在我三歲的時候把年邁的爺爺奶奶也接到了縣城,爺爺奶奶不肯來,說是住小鎮裡住慣了,但是爸媽說縣城比小鎮好,讓他們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
爺爺奶奶不願意,說是老家住的舒適,但是在某一年我們回去看望他們老人家時,山路崎嶇,車子太難行駛,在盤旋崎嶇的山路上差點與彆人的車撞上,無奈,為避免這樣的事情再發生,隻得減少回去的次數。
爺爺奶奶又實在想念我們,父母商量後將爺爺奶奶接至縣城。
在我五歲時,我已經是我們學校跳芭蕾跳的最好的了,學校其他小朋友都誇我是芭蕾公主,連父母也不止一次笑著摸著我的腦袋對我說:“我們的小相看長大以後一定是一個芭蕾舞演員。”
當時我還小,不知道做“演員”是什麼概念,隻曉得仰起腦袋,穿著美麗的舞衣在他們麵前轉著圈,做著跳芭蕾舞的動作,一遍又一遍笑著問他們:我是不是小公主呀?我好不好看?我是不是最好看的那個?
父母驕傲的將我抱起,父親大手將我舉過頭頂,一遍又一的重複著:“我們小相看肯定是公主咯~”
“是我們的小公主~”
爺爺奶奶也在一旁看著我笑的麵臉褶子,將父親手上的我接下來,慈祥的摸著我的腦袋說:“我們的小公主要一輩子幸福快樂……”
我當時笑著露出虎牙,我也相信自己會幸福的。
六歲那年,我被選去市裡比賽了,在寧安市。
那也是我夢開始的地方。
比賽很順利,父母在台下笑的很欣慰。
出來的時候,我遇上了一家人,一家三口。
夫婦倆帶著個小男孩,小男孩生的十分精致,麵色很白,穿著小西裝,腳下踩著鋥亮的小皮鞋,走起路來十分昂氣。
我出來的時候還穿著芭蕾舞衣,遠遠望去就像一隻驕傲的白天鵝。
小男孩似乎也被我吸引住了,掙脫父母的手來到我麵前,他用好奇的目光看了我許久,之後才奶聲奶氣的問我:“你是公主嗎?”
我當時十分神氣,撚著裙子在他麵前轉了一個圈,還做了一個標準的芭蕾舞動作,然後仰著腦袋告訴他:“當然!”
小男孩的眼裡放出光芒,看著我的眼神裡有些驚奇,然後“哇”了一聲,他問:“小公主能給我跳支舞嗎?”
我哼了一聲,叉著腰告訴他:“都說了是公主了,你得說請字,不然公主才不跳舞!”
他像個小紳士一般,穿著小西裝對我伸出手:“請小公主為我跳支舞好嗎?”
我當時有些愣神,眨眨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隨後反應過來,他說了“請”字。
“那行吧,小公主就答應了。”
我在他麵前跳了一支白天鵝。
此時此刻,我在他麵前高傲的就像一隻白天鵝。
我在市裡待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來他經常來找我,我們倆天天在一起玩,他牽著我的手帶我去他的學校,帶我去看玉蘭花,去看迎春花,我的父母也說我們兩的感情好。
他走的時候,告訴了我他的名字。
他說他姓梁。
叫做梁敬亭。
“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
我笑了笑,告訴他:“我叫許相看。”
他有些驚訝,隨後笑了笑,雀躍的告訴我,說我們兩天生就是一對的。
他叫梁敬亭,我叫許相看。
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
也隻有敬亭山。
他走的時候,一遍又一遍的告訴我,等以後,等長大後要記得來寧安市找他。
來找我的敬亭山。
他讓我一定要記得。
“小公主,你要記得敬亭山,要記得梁敬亭。”
我當時很小,隻是看著他跟父母坐上車然後遠去的身影,愣愣的對車子招了招手,心裡一直在想他走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小公主要記得敬亭山,要記得梁敬亭……”
我們會再次遇見嗎?我也不知道。
……
我一直堅信我是隻白天鵝,是一個公主。
於是在我的前半生,我一直仰直了脖子,像一隻公主似的驕傲的生活。
在我14歲那年,父母做生意,在縣城裡欠了許多的債,債務壓身,也壓的我們一家人喘不過氣來。
14歲的我並不知道什麼叫做難堪,什麼叫做艱難,什麼叫做不易。
我隻知道要債的人一遍又一遍的來我們家,在我們家裡大放厥詞,說我們要是還不起錢,就把屋子給砸了。父母把僅剩不多的錢給了他們,但那仍是杯水車薪,家門口的大鐵門被潑上了油漆,上麵寫著兩個大字“還錢。”
父母趁著天黑,費力的將門上的字擦掉。
但那仍是掩耳盜鈴,貸款越來越多,利息越滾越多,我們堅持不下去了,14歲的我正在上初三,學業也愈加緊張,父母多方麵湊錢,也不願意讓我在家裡住,把我送去了住宿。
等初三那年結束時,我回到家裡,父母愈加滄桑,父親的背也很彎,母親的眼角也被紋上了一朵又一朵的雙生花。
那時的我才知道,原來家裡的貸款已經很重很重了,父親每天都要去碼頭抗重物,母親也去了縣裡社上的十字繡社,給有需要的人繡十字繡。
但他們並沒有告知我,隻是在電話裡一味的告訴我要好好讀書,要出人頭地,要走出大山,要去到更廣闊的世界裡。
我以為那些話就是他們本該告訴我的,但其實我忘記了,在以前我們家還沒有負債的時候,他們是不會說這些話的,他們隻會讓我開心快樂。
要債的人比以前更多,一波又一波的來到我的家裡。開始砸東西,嘴裡嚷嚷著要拆房子。
父母無奈,將房子抵押給了他們,也將車子抵押給了銀行。
將所有存折上的錢都拿去還債了,家裡快要揭不開鍋了,那個時候他們仍沒有讓我吃半點苦。
爺爺奶奶仍是嘴裡稱呼著我是小公主。
15歲的我要上高一了,我們一家在縣城實在呆不下去,沒有房子,沒有車子,也沒有任何存款,更沒有任何底金可以拿去做生意,借錢都沒有人願意借給我們了。
於是我們又重新回到了小鎮裡。
華德小鎮。
2018年,八月底,我跟隨著父母和爺爺奶奶一起回到了小鎮。
我那時15歲。
在家不過待了幾天,父母又要出去打工,他們說這次要去到更遠的地方去打工,來賺得更多的錢,想讓小公主過上好日子,我當時一直哭著挽留他們,但還是沒有留住。
他們去了寧安市。
開學的那天,是9月1號。
小鎮上的人尤其多,但他們都十分抗拒外來人,我就是那個外來人。
由於我是第一次來到小鎮讀書,所以我開學的時候十分重視,穿的很精致,一身潔白的長裙,紮著丸子頭,遠遠望去,就像一隻高貴的白天鵝。
跟著新班主任走進班級的第一天,所有的同學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我,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們的眼裡有豔羨,也有驚訝,也有毫不掩飾的誇讚。
我以為我會在這裡交到好朋友。
但其實不然。
在這裡我並沒有做回小公主。
我也不知道往後的日子會過得很艱難,如果事情早該是這樣,那我寧願不要來。
大家對我這個外來人十分的好奇,女生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我的長裙和我柔順的黑發,用羨慕的眼神看著我。
男生則是一遍又一遍的來我班級堵我,更有甚者還會跟我寫情書,一路護送我回家。
那一段日子,我好像過上了十分耀眼矚目的生活。
在下課時會有人特地來看我,看人人口中傳言的那隻白天鵝。一隻會跳芭蕾舞的白天鵝。
就這樣,大家口言相傳,我成了他們口中的校花。
但是後來並不是這樣。
小鎮雖然民風淳樸,但是仍然會有一些不好的人在,他們的思想頑固,糜爛,陳腐,為人囂張,歹毒,似乎不懼一切。
她們對我進行了校園暴力。
很嚴重的校園暴力。
我不知道事情究竟因何而起,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總而言之,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針對了。
最先開始僅僅是因為我的書包被人丟掉,課桌上被人亂畫,凳子也不翼而飛。
我認為這些都是小事,我也未曾告知年邁的爺爺奶奶。
隻是默默的將書包撿起,課桌整理好,和彆人共坐一個凳子。
但是後來和我共坐凳子的那個女生也被針對了。
大家的目的似乎很明顯,隻是針對我。
從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事情不僅僅是那麼簡單,也不是我眼裡所謂的小事。
我不止一次想要告知我的父母,但他們節假日才會匆匆忙忙回來一次,看我一眼就走。每次我看著他們越來越滄桑的臉,嘴裡一遍又一遍叮囑我要好好念書,要走出大山,要出人頭地,要跨越龍門……
我的嘴巴頓時又緊閉了。
或許我不應該給他們添麻煩。
但是我實在懦弱膽怯。
終於,在某次他們又將我的書包丟下高高的樓層時,我實在忍不住了,拽著其中一個女孩子的手去了辦公室。
她是主謀,也是所有人裡麵煽風點火的那個,我一直都知道。
她叫白斕,膚色卻不同她的姓氏一般,她其實是有些黑,長得也不算苗條,有些粗壯,頭上喜歡彆著蝴蝶發卡,眼神上畫著誇張的眼線,嘴裡經常嚼著口香糖對來來往往的人仔細打量。
也經常在學校周圍收保護費,不止一次我的零花錢被她搜刮了。
我以為這次我抓住了她,但沒想到我隻是抓住了一角。
小小的一角。
她在辦公室裡哭得像一個受害者,賺足了所有的眼淚和同情,反而是我這個真正的受害者在一旁顯得有些無措。
我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這樣,好像本末倒置了。
但是我一張嘴就千萬句話等著我,會無數個人捂上我的嘴巴。
我那個時候才懵懂的知道,原來小鎮不是不歡迎外來人,而是他們小鎮裡麵的人已經抱成了一團,他們緊緊相依。
他們甚至不分對錯,不論黑白,隻是因為,白斕是小鎮本地人,我不是。
這件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我仍然被針對。
後來事情越來越嚴重,不僅僅隻是丟書包的問題了,她們會把我的作業,我的書本,我的紙都撕掉,丟到垃圾桶裡,我隻能一頁一頁的把它們拚湊起來,然後再繼續裝作無事的上課。
上課的時候,書本上蓄滿了我的淚。
我透過那些淚光,朦朧的看見她們在遠處看著我笑。
眼睛裡麵滿是不屑和嘲弄。
好像在說:“看吧,什麼白天鵝,什麼小公主,還不是被我們整成這個樣子了?”
也有男同學替我出頭,但是,白斕不僅僅是我看起來那麼簡單,她的家在小鎮上有幾分勢力,家裡有點資本,為我出頭的人都隻是說說而已。
我好像跌進了黑暗裡。
我並不知道要該怎麼辦,我去告老師去告主任,去告校長,但是他們都隻是讓白斕跟我道個歉就完了。
僅僅隻是這樣就完了。
我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抱團取火是這個意思。就是取他人的柴火,讓自己暖和,哪怕他人已處冰天雪地,凍得瑟瑟發抖,但那又如何?他的柴火隻會暖和自己。
道完歉後,她們並沒有因此得到懲罰。
反而更加嚴重。
高一下學期,因為爺們的爺爺奶奶腿腳不方便,照顧我也成了重事。
於是我開始了住宿。
很不巧,住宿的我和他們分到了同一寢室。
我不知道是偶然還是人為。
在那之後,我被進行了慘無人道的霸淩。
被逼喝臭水溝裡的水,喝她們的洗腳水,被輪流扇臉,跪在廁所裡舉著水盆,晚上不敢睡覺生怕有人將癩蛤蟆放進我的被窩裡,被子也被搶,作業本被撕,一群人圍攻我一個……
有兩個月的時間裡,我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學校裡管的並不嚴,我有一天晚上趁著天黑跑回了爺爺奶奶家。
站在門口瑟瑟發抖,院子裡打掃的很乾淨,爺爺奶奶在裡麵安詳的睡覺,我站在門外,似乎還可以聽見爺爺的鼾聲如雷。
我越過鐵門,看著院子裡高高的梧桐,忽然想起,那天來小鎮時,父母曾在我的麵前,一遍又一遍撫摸著我的腦袋告訴我說要記得好好念書,要有出息,不要爺爺奶奶擔心,要懂事聽話。
我站在門口很久很久,淚也流了很久很久,梧桐樹落了幾片葉子,我看了那些葉子聯想到年邁的爺爺奶奶,拄拐杖送我上學接我放學,攢錢給我買漂亮的裙子……
我深吸一口氣,梧桐樹葉被風吹起,我眨了眨眼,抹了把眼淚,手裡緊緊握著脖子上的長命鎖,想到了在外奔波的父母,想到了以前住在縣裡時被要債的日子,家裡的大鐵門擦了一遍又一遍,上麵的印記還是很明顯,我們從漂亮的小房子住到潮濕的地下室,半夜吱吱呀呀亂叫的老鼠,下雨天漏雨的牆縫,老是不出水的水龍頭,飯裡麵總是會落上屋頂的灰……
眼淚越來越多,我拚命的擦怎麼也擦不完。
我的腳下好像有無數個藤蔓拽著我,我隻能往回走。
在天快破曉時,我又跑回了學校。
在寢室門口等到上課。
校園暴力越來越嚴重,我也經受越來越多的痛苦。
因為一個寢室的緣故,她們霸淩我似乎成家常便飯。
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我也經常會跟她們打起來,但是一個人怎麼會是一群人的對手呢?城市裡的小孩不會是鄉村裡的野孩子的對手。
她們的手勁大的像潑婦,打我的時候,會將我的頭直接砸在寢室的木門上,我拚了命的掙紮,甚至往後踹她們,但是那並沒有用,會有幾個人甚至十幾個人成為她們的幫凶,捉住我的手腳,按住我的頭,一遍又一遍狠厲的問我:“跪不跪下?”
我拚命的搖頭,說不。
有用嗎?並沒有。
我還是跪著了。
從那個時候我就清楚的意識到我不是公主了。
怎麼會有公主跪在彆人麵前呢?
從古至今都沒有這樣的公主,而且還是被按著跪在地上,臉上身上全是灰,嘴裡甚至還吃了泥土的狼狽公主。
說起來我自己都難以置信,我居然堅持了那麼久。
但是後來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
這實在是太難受,太難受了。
周圍人所有人暗諷刺的眼光,不屑一顧的眼神,看好戲似的表情,指指點點的手勢,紮做一堆的討論,喋喋不休的謾罵,在我15歲那年的青春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我開始厭惡上學,厭惡這份土地,厭惡小鎮,厭惡所有的人。
爺爺奶奶去學校,去替我打抱不平,爺爺拖著殘缺的腿,走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到了學校時,大門緊閉,奶奶敲著門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嗓子都沙啞了。
校長還是沒出來。
隻剩下那些坐在高樓上的同學看著好戲。
最後校領導決定她們鄭重的給我道一個歉,然後接受嚴重的處分。
但是我並沒有接受,我甚至沒有在她們接受處分的時候看上一眼。
我想,換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接受。
跌落穀底的,從頭到尾隻有我。
我開始變得不太正常。
我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噩夢裡全是一張張狠毒的臉,那些臉上刻著兩個字“去死”。
我害怕,我輾轉反側,我也不能寐,我心慌,我無處可逃。
終於,在做了無數次噩夢之後,我自殺了。
刀劃過動脈的時候,我居然覺得很快活,一絲痛意都沒有,有一瞬間,我甚至感受到了解脫。
我再也不用受任何人的欺負了。
再也不用了。
我很開心,甚至有些快樂,閉上眼睛的時候,我甚至在想下輩子一定要做一個膽大又勇敢的人。
就算不能反擊,也要殊死一搏。
爺爺奶奶發現了我,將我送去了小鎮上的醫院。
等我醒來時,爺爺奶奶靠在我的床邊滿眼是淚。
他們一邊心疼我經曆的所有,一邊想要帶我回家。
連夜給父母打了個電話,父母從市裡趕回來,看到躺在醫院上的我,瞳孔裡滿是震驚,似乎完全沒能想到,以前那個乖巧懂事聽話的女兒,會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毫無求生的欲望,母親靠在我的床邊抹了一把又一把的眼淚。
父親的背越彎越下,他雖然沒流淚,但我看得出來,他看著我的眼神,從震驚變成了不忍,僅僅大半年的時間,我就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與從前的那個驕傲的小公主相比,我似乎已改變太多太多。
父母連夜做了個決定,把我送去縣裡醫治。
縣裡得出的結論是我得了很嚴重的抑鬱症。
父母靠在縣醫院外麵的牆上,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
父親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腳下的煙頭堆積成小小的一摞,等到最後一支煙抽完,煙頭餘燼滅,父親忽地蹲了下來,抱著自己的頭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呢……我記得走的時候還不是這樣啊……怎麼會病了呢……”
我距離父親很遠很遠,隔著縣醫院透明的窗玻璃,我輕輕的看到有一滴淚落到了那堆煙上。
是父親的。
可在那以前,我甚至沒有看他哭過。
一次都沒有。
哪怕我們家被人要債,半夜被人威脅,鐵門一遍又一遍被人潑上油漆,家裡房子變賣,車子抵給銀行,住大半年的地下室,所有的親朋好友都不借我們一分錢,和父親做生意的人都躲著他,每天都過得望不到頭的日子,除了要錢就是要錢……
可是那樣的日子裡,父親也從未叫過苦,喊過累,也從未留下過一滴淚。
可偏偏,就在剛剛,父親落淚了。
我看著他站在牆角處,身子微微有些顫抖,一下又一下抽泣著,我的眼神十分茫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隻知道,我的父親,是座山。
可現在這座山現在已經被壓彎了腰,要直不起來了。
堂堂一個七尺男兒,蜷縮在醫院的牆角處,一聲又一聲的抽泣著。
我看著那一幕,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
……
醫生建議父親送我去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