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娘子,明月(2 / 2)

井中月 忽春 4236 字 10個月前

傅憑臨見他們變臉時,便有所猜測。這時便是全然確定了——這一眾守衛,怕是也受了那位首輔的示意。

他心中發涼,但定了定心神,仍懇求道:“諸位官長,今日我真不能被攔在宮中。還請諸位官長放我一次。”

“今日實在有急事,來不及申領出宮令牌。若有追究,便說我是擅闖了宮門,什麼刑罰我都受得!”

聽得他這樣說,守衛中有人麵露不忍之色。

傅憑臨定定地望著那人,半晌,卻聽他道:“編修大人,還是不要為難我們了。你這……不是令牌的事……”

話落一半,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女聲。

“編修大人,憑你自己,是出不了這宮門的。”

隨著這聲音,一眾守衛都朝傅憑臨身後看去,紛紛恭敬喊道:“李嬤嬤。”

傅憑臨也回身看去,就見一位身著宮服的中年女子正走下馬車。

幾月前的宮宴,他曾在太後身邊見過此人一眼。

李嬤嬤走至他跟前,眼風掃過一眾侍衛,將眾人都嚇得低下頭去。

而後她看向傅憑臨,揚聲道:“編修大人出不得宮,其實是有小人在背後作亂。”

“這小人作威作福不是一時,太後娘娘早已看不慣了,這不,今日便吩咐我來破了他的詭計。”

“編修大人,車已備好,若要攔下喜轎,此時還來得及。”

傅憑臨聽得“太後娘娘”時,心中便沉了沉。

當朝首輔雖不是什麼好東西,可這太後還要更糟。如今尚有首輔牽製,便已在朝中安插親信,任用寵臣。麾下一眾跋扈爪牙,攪得幾地民不聊生。

他心知自己若上了這輛車,便也是接了太後的示好,將來難免為她手中棋子。

十年寒窗,為的便是有朝一日得受重用,為民除害,使天下昌平,他怎麼能?

可若不上這車……他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所愛嫁給他人嗎?

傅憑臨牙關緊咬,心中幾番掙紮。

最後,隻深深吐出一口氣,一字一句道:“謝過太後好意,在下並無急事。”

李嬤嬤瞧他一會兒,搖了搖頭:“編修大人何苦拒絕太後娘娘的一片心意。”

她走回馬車邊,又道:“隻是大人雖不識趣,娘娘卻是心善。”

她說著,吩咐守衛道:“傳太後娘娘口諭,放傅編修出宮。”

一眾守衛互相瞧了幾眼,終於將路讓開。

李嬤嬤上了馬車,放下車簾之際,笑了笑:“可惜,大人既然不承好意,這馬車便隻能便宜我了。”

“不過城西距此也不遠。傅大人現在出發,走至沈府,約莫正能趕上觀禮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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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今日熱鬨。

幾條長街,都被正紅色裝飾。問起商鋪與人家,都道是首輔大人家有喜,賞了金銀,吩咐將門戶裝點得喜慶些。

不時可見有人散紅包,口中稱道:“沈府有喜,見者有份!”

路人接了紅包,見到其中碎銀,也都喜氣洋洋,恭祝:“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有人知道辦這喜事的兩方是誰,疑道:“這出嫁的娘子不是才遭休棄?按我朝律例,不可再嫁吧?”

他旁邊的友人立刻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彆說了!”

“你也不看看這迎娶的人是誰。那位要真想娶,彆說才休棄了,就是新婚也娶得。”

“方才我才瞧見,那喜轎後頭就跟著一群官兵呐。這架勢,你說的話要是被他們聽見,當場抓了下獄也不是不可能。”

兩人一麵嘀咕著一麵走,忽然被一個披發的男子抓住了。

雖然披散著頭發,看著狼狽,但從他身上所穿的衣服看來,居然還是官身。

傅憑臨正急急趕往沈府,忽然在路上聽到有人說瞧見了喜轎,忙將人抓住,問道:“這位兄台,可否告訴我那喜轎現在何處?”

被他抓住的人一愣,下意識答道:“我從沈府門前過來,瞧見時已是一炷香前,這會兒,約莫要迎進府門了吧?”

傅憑臨麵色一白,便往沈府衝去。

越近沈府,人群便越密集。

傅憑臨擠過重重人群,走到沈府門前時,恰見空地上一頂喜轎中,伸出一隻有如素玉的手來。

而後,那手的主人便被兩個婦人扶下了轎。

縱使麵容被蓋頭遮擋,傅憑臨也隻消看一眼那新娘的身形,便能認出,那是他家的娘子。

兩年前二人成婚之時,她穿著喜服的模樣,與今日漸漸重合。

他目眥欲裂,大喊道:“娘子!明月!”

周遭人聲喧嘩,他的聲音出口,連自己也聽不分明。

然而話音落地時,他分明瞧見許明月的腳步頓了頓,她似乎朝這邊傾了傾身子。

“明月——”

他再度喊道,隻覺喉間都滲出血來。

然而在他沒有瞧見的地方,幾個身影漸漸向他靠近。

正在許明月朝他的方向回頭之時,他的口鼻也被一方帕子捂住。

昏沉之間,他看見許明月停駐片刻,又轉回身去。

她跨過馬鞍,走進沈府的朱紅色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