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如今我已尋到她了(2 / 2)

井中月 忽春 4456 字 10個月前

正在那簾子將落未落之際,書肆門前被一眾家丁圍住的李乘風忽然抬眼朝那車窗看去。

緋紅的簾布遮住了車中大半光景,他最後隻瞧見了一隻修長白淨的手收進車去。

他撚了撚手指,忽然道:“美人果然是冰肌玉骨。”

坐在另一輛馬車上,正準備驅車離開的敬一遙遙聽了他這一句,調轉車頭,朝他笑出一口大白牙。

“哦,李小將軍,險些忘了傳我家主子的話。”

“主子方才吩咐我說,若是李小將軍下回再管不住自己的嘴,不如將舌頭留下——這樣主子下回宴請李將軍時,也便不愁下酒菜了。”

他說完這一句,便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悠悠調轉車頭,跟上了前頭坐著主子與夫人的馬車。

圍在李乘風身周的家丁聽罷,紛紛勸解自家少爺:“順天府百十來家花樓,還不夠您逛的嗎?怎麼偏瞧上那一位的?”

李乘風笑了笑:“哪一位?我離京才幾年,原來他已經一手遮天了,連名字也提不得?”

眾人聽出他話中怒意,不敢再說話。

李乘風推開眾人,兀自朝國子監走去,一麵走一麵道:“我知道你們是李秉的狗,李秉又甘願做那沈潛的狗,所以你們瞧見沈潛,比瞧見真主子還懼。”

“可既然我回來了,今後你們又想跟在我身後伺候,最好還是把新舊主子分分清楚。”

“否則不止他沈府缺下酒菜,我從軍營回來,也有些日子沒找著練手的活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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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進了一陣,車中仍然一片沉默。

許明月垂眸看著衣裳上的紋樣,像要瞧出花來。

茶水落入杯中的聲音汩汩作響,沈潛又開始斟茶。

許明月抬了抬眼,看那遞過來的杯子,忽然發覺,原來他們相識以來,都是沈潛在乾著斟茶的活計。

她心中有些複雜,接過茶杯,謝道:“有勞沈大人。”

沈潛收回手去,沒有再為自己斟茶。

他輕笑了聲,語氣自然地問道:“娘子怎麼生分了,不是一直喚我明昭?”

許明月經他提醒,驀然發覺自二人相見的第一麵起,兩人的相處便有了過分親昵的跡象。

初見在傅府,她便在眾人眼前被沈潛擁入懷中。

之後入沈府第一天,她被為他擬字——現在想來,堂堂首輔即使想請人擬字,又哪裡需要請她呢?

怪她從前在江南常與人引觴酬對,沒有太多的男女大防之觀,縱使有時察覺出自己與沈潛過分親昵了,也隻以為是自己不夠坦蕩。

她心中暗惱著,忽然又反應過來。

可這種種過分親昵的舉動,分明是沈潛主動引起的。

她想到這裡,忽然瞧向沈潛,卻見沈潛哪裡像她這樣苦苦思索。

他一雙眼彎得好像狐狸,正毫不避諱地盯著她看。

“娘子怎麼不答我。”

許明月心中思索再三,終於開口,神色複雜:“沈大人,許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還沒想好下一句怎麼說,就見沈潛搖了搖頭。

他緩緩斂下笑意,但仍看著她,認真道:“娘子此時心中已有答案了罷,不是什麼自作多情。”

許明月心中更亂,在眾多思緒中,揪了跳得最歡的一個。

“那麼憑臨之事,假成婚之事,都是大人騙我?”

她此時揪出許多細枝末節的事來,譬如當時在書房,聽完了沈潛與傅登迎的話,得知傅憑臨將與郡主成婚時,她曾問過沈潛一句,假成婚可還必要。

當時沈潛說,於他至關緊要。

現在想來,他那一句分明說的不是公事,而是私情。

片刻,沈潛緩緩答道:“假成婚一事,確是沈某欺瞞了娘子,該向娘子賠罪。”

果然。許明月心下震顫,她還有更憂心的事,又問道:“憑臨之事呢?”

沈潛看著她,沉默了許久,答道:“傅憑臨與郡主之事,沈某不敢騙娘子。”

他頓了頓,緩緩道:“若不是憑臨始亂終棄,我又如何能拿到他的親筆信來騙得娘子呢。”

始亂終棄。許明月眸色黯了黯,她如何也不敢信,傅憑臨會與這幾個字扯上關係。

但沈潛已經承認騙了她一件事,應當不至於又在另一件事上瞞著她。而且那封親筆信……做不得假。

沈潛看著她低落的神情,片刻,柔聲道:“我騙了娘子,該給娘子賠罪。任由娘子如何處罰,隻求娘子且先留在我身邊,至少待書肆辦起……”

他這麼說,倒提醒了許明月:“興女學之事,也是你騙我?”

她神色逐漸冷下來。

當初將沈潛歸為知己,便是因為這一事。

若這事也是作假……她眸色愈冷,隻覺自己這些時日的忙碌都是在被人耍玩。

可她不知道,這件事,卻正好是沈潛最不怕的一件。

倒不如說,他一直等著她問起這一件事。

許明月問話的話音才落,他便急急開口:“隻這一件事,我絕不敢騙娘子。”

許明月麵色稍霽,而後又聽他道:“隻是其中有些細節,我未能與娘子說清楚。”

他看向許明月,抿了抿唇,眸光忽然變得極柔和。

片刻,他緩緩道——

“沈某心中有一位女子不假,她曾幫扶沈某不假,沈某苦苦尋她多年也不假。”

“隻是有一件事還不曾告訴娘子——如今我已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