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而又將空閒而溫熱的右手,貼上了許明月的麵頰,為她降溫。
雖然那手是溫熱的,卻不比許明月麵頰的溫度高。
許明月一時睜大了眼。
沈潛卻低聲道:“娘子的手被凍得太涼了,彆再凍著臉。”
不等許明月出聲,又道:“方才上車便想為娘子暖一暖手,見娘子臉色不好,一時不敢。”
他這樣無微不至,又說得這麼伏低做小,許明月哪裡能直接拒絕。
隻能由著他的右手貼了一陣,終於偏開越降溫越發燙的臉,低低道:“可以了,下車吧。”
沈潛有些可惜地放下手,便見許明月逃也似的下了馬車。
他看了一陣,眼中帶上了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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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漪方才瞧了一出姑爺與俊俏少年你爭我奪,打打殺殺的戲碼。
先是瞧見姑爺幾將玉扳指捏碎,而後又被自家小姐趕下車,換了車後又聽了一耳朵敬一要將人家的舌頭留下的話。
走回到許明月身邊時,人都是恍恍惚惚、戰戰兢兢的。
奇的是,她家小姐也有些恍惚。
許明月坐在窗邊,瞧著外頭那架秋千出神。
清漪走過去,將買來的桂花釀放在窗邊小幾,問:“小姐,你可是與姑爺吵架了?這桂花釀還能用上嗎?”
許明月聽了她的話,瞧了眼那桂花釀,幽幽歎了口氣,才道:“沒有吵架,放在那兒吧,改日再送與他。”
見清漪仍站在一旁不走,有些憂心的樣子,許明月朝她笑了笑,安撫道:“真的沒事,我隻是有些發困。”
清漪又瞧了她幾眼,這才出了房門。
許明月靠在窗邊,又待了一陣,漸漸真的險些被襲來的困意卷去。
但就在要睡過去時,她忽然瞧見沈潛進了院門,一時又清醒了些。
沈潛尚未瞧見她,他站在院中,同清漪對話片刻,而後便抬眼,朝許明月所在的窗口看來。
許明月朝他笑了笑,他動作微頓,繼而對清漪說了句什麼,便快步朝窗邊走來。
吩咐清漪退出院門後,沈潛便朝窗邊走去。
許明月趴在臥房的窗邊,一雙眼睛蒙著困倦的水霧,卻仍瞧著他笑。
沈潛心中一陣泛軟。他微微俯身靠近窗邊,唇邊也不自覺揚起一抹弧度,輕聲問道:“娘子乏了?”
許明月點頭,掩著唇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沈潛笑意愈深,又溫柔問道:“怎麼不去裡間休息?”
許明月道:“是等你。”
她困意上來了,話也說得斷斷續續:“這些日子,我總不在府裡,清漪說,你為著這事生氣。我想著,這桂花釀,便算我賠罪。”
她說著,伸手將身旁小幾上的桂花釀提起,遞過窗口去。
沈潛伸手接過那桂花釀,聽得許明月接著道:“往後,有這樣的事,你要同我說……”
她說到這裡,眼眸漸漸闔起來。片刻之後,腦袋也緩緩垂落。
沈潛一手穩穩捧上了她側臉,將桂花釀先放在小幾,又小心地讓她靠上窗沿。
而後他走進屋去,將已然熟睡的許明月抱起,又一手挑起了那桂花釀,帶著人與酒,都進了裡間去。
將許明月安置在榻上,又為她掖了掖被角,沈潛坐在桌邊,動作緩慢,但一杯接著一杯地飲酒。
許明月今日的反應,大半都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本以為,她在得知真相之後,會立刻要求將假成婚一事作廢。
畢竟在府中這些日子,她時不時也會提上一兩句,問他什麼時候風波過去,兩人能夠和離。
可她比他想得還要溫柔得多。
知道一切是欺瞞時,關心的卻是這些時日以來,兩人的相處對他來說公不公平。
明明自己的心意才被人辜負,卻還那樣珍惜他的心意。
他心中隱隱察覺,自己似乎從起初便選了一條既錯誤又難走的路。
無儘的欺瞞和依靠迷藥才能換取的片刻親昵。
他眼中顯露出些迷茫,但很快散去。放下手中酒杯,他走到榻沿坐下。
“可是娘子,我隻有這一條路能走。傅憑臨將你看得那樣緊,你也百般依順他……”
他低聲道:“娘子快些對我動心吧,待到那時,我便將一切和盤托出,從此再無欺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