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輕侯慢慢地坐下,一聲不吭。
胡老三大聲道:“老子賣了你是為了你好,留在這裡隻有死路一條,賣了你或許還有一些活路。你若成了妓院的頭牌,發達了,以後休要忘了我的恩德。”
胡二丫緊緊地抱緊了姐姐,眼睛中滿是驚恐。胡輕侯抱著她小小的身體,柔聲道:“彆怕,彆怕,姐姐就在這裡。”
天色漸黑,流民們圍著篝火躺下。胡老三坐到胡輕侯身邊盯著她,冷冷地道:“休要不識好歹,敢跑就打斷了你的腿!”
他吃著野菜饅頭,惡狠狠地瞪了胡二丫一眼,胡二丫急忙轉頭趴到了姐姐的懷裡。
胡輕侯轉頭看四周,沒人願意給她們姐妹吃食。她默默地抱緊了胡二丫,再一次看清了世界。
天色越來越黑,眾人儘數睡去,四周漸漸寂靜,偶爾有柴火在篝火中爆裂。
胡輕侯慢慢地睜開眼睛,天空中彎月如勾。她極慢極慢地將懷裡的小女孩放到了地上,慢慢坐起。
閉著眼睛仿佛熟睡的胡老三猛然睜開眼睛瞪著胡輕侯獰笑:“你以……”
“噗!”胡輕侯膝蓋頂住了胡老三的胸口,握著石塊狠狠砸在了胡老三的太陽穴上。
胡老三一陣暈眩,慘叫出聲:“啊!”想要拿出菜刀反擊,可太陽穴上不斷地受到重擊,意識漸漸模糊,根本無法控製身體。
“噗!”胡輕侯不斷地砸下去,胡老三太陽穴深深凹陷,頭骨變形,鮮血直流。
周圍的人驚醒:“發生了什麼事?”
胡輕侯扔下石頭,撿起胡老三的菜刀,風一般返身抱起了迷迷糊糊揉著眼睛的小女孩,衝進了黑暗之中。
一個胡老三的同伴終於看清了情形,對另一個人大叫道:“胡大丫打死了胡老三!快抓住了她!”
兩人急急忙忙追趕胡輕侯,胡輕侯腳步飛快,很快逃入了官道邊的樹林之中。
兩人一邊疾奔,一邊大罵,那樹林距離篝火有些距離,火光照射不到,隻能憑借月光尋找,胡大丫和胡二丫兩個人身材矮小又靈活,找起來可不容易。
一個人轉頭看了一眼地上的胡老三的屍體,很不情願追趕胡大丫。
胡老三隻是與他們說話比較多,又不是什麼知心朋友,胡老三發賣了胡大丫胡二丫也不會分錢給他們,他何苦為了胡老三報仇?彆看那胡大丫隻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手裡拿的刀子可不長眼睛。
他心中不願,腳下就慢了許多。
另一個男子跑得飛快,一頭衝進樹林,依稀聽到前方有聲響,急忙大聲叫道:“在這裡!”奮力追去。
忽然,身側大樹後有黑影衝了出來,月色下一道白光閃過。他凝神想要細看,下一瞬間,咽喉陡然一涼,然後一個身體撞入了他的懷裡。
他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咽喉巨疼,一股暖暖的東西噴湧而出。
跑得慢的男子正向這裡跑,卻見前方的同伴緩緩倒退而出,嘴裡咯咯作響。
“怎麼了?”跑得慢的男子大聲問道。
那跑得快的男子緩緩轉身,鮮血從咽喉處噴湧而出,在跑得慢的男子的尖叫中軟倒在地。
胡輕侯從地上起來,隻覺手腳酸軟,連殺兩人已經到了她體力的極限,可是眼前還有一個人呢。
再逃入黑暗的樹林中?
她此刻隻要敢有一絲退縮畏懼之意,這被屍體暫時震撼的男子立刻就會膽氣倍增,意識到她就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隻要不被偷襲,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然後歡喜地地抓住了她,將她賣到了妓院。
她已經倒黴到穿越到難民身上了,還能指望她可以遇到一個白衣白衫的公子哥在妓院拯救她?
胡輕侯絕不信運氣,隻相信自己。
此時此刻,她不能退縮,決不能退縮。
胡輕侯想要說幾句話恐嚇威脅那男子,或者找其他人主持公道,可剛才躍起斬殺那跑得快的男子後摔倒在地的那一下,她竟然岔了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那跑得慢的男子雖然滿臉驚恐沒有動手廝殺,可依然在原地遲疑,時刻會緩過神來。
胡輕侯將心一橫,冷冷地走向那跑得慢的男子。那跑得慢的男子大驚,急忙退開幾步。
胡輕侯走到了地上那咽喉被砍的屍體前站定,冷冷地盯著那跑得慢的男子的眼睛,手中的菜刀卻高高舉起,用力砍向屍體的喉嚨,頓時鮮血四濺。
那跑得慢的男子又是大驚,再次退了一步。
胡輕侯眼睛盯著那跑得慢的男子,手裡一刀又一刀,不停地砍著,雖然入肉不深,但每一刀都帶起血肉,濺在身上臉上。
流民營地眾人已經儘數驚醒,好些人舉著火把趕了過來。火光之下,隻見胡輕侯身上一點點的滿是血跡。
有人低聲慘叫,退開幾步。
有人心中驚恐,見得死人多了,卻沒見過這許多鮮血。
“噗!”脆響聲中,不知道被砍斷了哪裡,鮮血如噴泉般噴射,胡輕侯臉上頭發上衣服上儘數都是鮮血,宛如從血池中出來。
四周眾人驚恐地尖叫,好些人手軟腳軟,倒在了地上。
胡輕侯惡狠狠地盯著那跑得慢的男子,不知不覺中已經能夠說話,隻是聲音依然有些嘶啞:“你……過來受死!”
那跑得慢的男子看著胡輕侯的頭發上滴下鮮血,隻覺這個少女絕對不是人類,大叫一聲,轉身就逃:“報官!快報官!殺人咯!殺人咯!”
胡輕侯看著那人逃跑,心中鬆了口氣,她贏了。一股悲傷湧上她的心頭,眼眶中淚水打轉。穿越前,她連一隻雞都沒殺過,穿越不到半天,她就殺了兩個人……
四周數百人看著胡輕侯,有人尖叫逃跑,有人死死地盯著她。
胡輕侯感受著周圍毫無溫度的目光,聞著身上的血腥味,心中更加悲憤莫名,為什麼她穿越了,為什麼她要殺人,為什麼她要成為一個殺人犯!她隻想痛哭一場。
一隻小手扯住了她的衣角,一個糯糯的聲音道:“姐姐。”
胡輕侯的身體微微一怔,看著毫不畏懼她一身鮮血的瘦弱小女孩,心中的委屈,驚恐,悲傷,想哭,儘數消失不見,唯有強烈無比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以及出離的震怒。
哭?我為什麼要哭?
我為什麼要在殺了想要將我賣到妓院的人之後哭?
我為什麼要在這群冰冷的毫無溫度的人的麵前哭?
我為什麼要在這狗屎的世界哭?
她緊緊地咬著牙齒,惡狠狠地看著四周的人,一股無法言說的感覺掠過全身,渾身毫毛倒豎。
胡輕侯輕輕地笑,然後大笑,仰天大笑,變態一般瘋狂地笑:“哈哈哈哈哈!”
月光之下,樹林中鳥雀驚飛,四周數百人沒有一個人再敢出聲,哪怕是驚恐尖叫的人也止住了叫聲。
胡輕侯慢慢地止住了笑聲,臉上猶自帶著笑容,眼睛在搖曳的火光中閃爍著猙獰又詭異的光:“爬蟲們,記住我的名字,我是胡輕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