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雖知道他隻是心血來潮問一句,問完就去忙彆了,但心裡還是有了不切實際的期待.
那種感覺很奇怪,麻麻的,漲漲的填在心底,一轉頭看到夕陽梧桐下少年悠閒的背影就不由自主湧上心頭.
“快摸擬考了,想考什麼大學啊?”媽媽問他.
“還沒想好呢”他一口咽下一塊紅燒肉燙到了喉嚨,迅速倒了杯水咕咚幾口下去,揉著被燙出淚的眼:“跟班長去一個城市吧,工大太難了我考不上.”
媽媽也沒作不切實際地鼓勵,點了點頭離開了.
我卻心情低沉至穀底,看著他略微詫異的表情默默把手下的米飯搗了個碎.
“你還是想去工大找他?”
“對。”
“憑什麼?”媽媽紅著眼問我,她用的是“憑什麼”而不是“為什麼.”
“憑什麼我養你這麼多年,你還是要去找他!他作為一個父親連該儘的責任都沒儘到,憑什麼要把女兒再從我身邊搶走!”
我不耐再聽,不去看女人近乎猙獰的臉.
她終於撕下了偽裝,露出了本來的麵目.
我是私生女,從小和她被彆人看不起,她口中的“他”是我的父親,她愛父親,也恨父親.
我的到來本是個錯誤,導致了另一個圓滿家庭的失衡與破裂,而他卻從不遷怒於我,隻是在離開時留了未儘之言.
“喜歡數學是嗎,工大很好,有需要儘管來找我.”
她卻一門心思想要阻止,試圖用少年來留住我.
“你去哪我就去哪.”少年道.
你追隨夢想與熱愛,我追隨你.
“班長,我喜歡你,你跟我在一起吧.”
仲夏夜,他站在台階上,暖黃的燈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光暈,映得整個人無比柔和.
他本就是一個溫柔的人,雖然有點兒嬉皮笑臉和無賴,但勝在純粹和溫暖.
我皺眉,他伸手摸上我眉角:“算了算了,你彆皺眉.”
“不同意就算了,大不了我再追你,本來以為咱倆這麼熟了你態度能鬆一點,看來還是我太過自信.”他甩上包,反手勾在肩上,彎唇一笑.
“班長,你也喜歡我吧?”
夏日的心動始於一張紙條,現於昏黃柔軟的路燈下.
淹沒於一個初秋的陰雨天.
“班長,收拾一下課桌吧,你同桌回原校了.”
“啊?這樓的住戶早搬走了.”
“你同學怎麼不來吃飯了?”
……
一切都來得促不及防,一場美夢戛然而止.
但同時,也發生了許多微妙的變化:她們碰見我會打個招呼,乾值日不再是我一人攬活,記錄填表沒人再推三阻四…
直到有一天,一個女生忍不住問我:“你們是不是在異地戀啊”她拿出手機來給我看.
他在班級群發了個頂額紅包,附言:“我要回原校了,麻煩各位照顧一下我女朋友,拜托了.”
立即有人問是誰,他答:“她不在群裡.”
隻有我.
騙子,我忿忿地想:哪有男女朋友互不知道聯係方式的.
他似乎就是來我枯躁的青春轉了轉,留下了一片盎然春意,又毫無留戀地揮手而去.
我把寫著各種內容的小紙條夾進本子裡,一翻開看到早先記下的他的名字赫還在上麵,後麵跟著一串“喜歡班長”字跡潦草有力,還附有小漫畫.
愛意滋生仿佛永無儘頭,化成了一個個寫在數學課本上的名字,彙成一串串難以解答的公式,延綿不絕.
虛空彷徨在合上筆蓋那刻落到了實處.
遠處的夕陽熾熱燦爛,我想起他曾在夕陽下的承諾:“你去哪我去哪”
騙子,為什麼現在還不來消息.
工城很大,很繁華,高樓林立,行人絡繹不絕.
我關了手機,把班級群裡的嬉鬨屏蔽在外.
我與高中班級仿佛那日滾到手邊的雞蛋,隻是留有他離去前的餘溫,但已足矣.
媽媽終究還是鬆了口.
我提著行李進了工大,看著校門前的大金字校名,仿佛真的是一場無法醒來的夢.
我照常上課,看書,做論文,好像他在與不在,來與不來都應該是這樣.
那場盛大的美夢越陷越深,終有一日在陰雨連綿中醒過來……
我不知在想些什麼,或許是在想他,撞到了正在走路的學生,一個踉蹌向下倒去.
被一雙有力的手扶穩,帶著笑意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班長,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