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筆無言,緒上心頭 “從我提起筆想敘……(2 / 2)

北緯65°咖啡館 夢醒日中 4509 字 10個月前

我們站了五分鐘,終是一句想問的話都沒有問出來,寒風中我打了冷顛,他的電話響起.

“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好冷啊,我請你喝咖啡.”

……

我看他怔了一怔,忙說:“那你先忙吧,”

又道:“謝謝你的藥.”

他點點頭,打開車門前轉頭:“頭疼的話晚上還是彆喝咖啡了.”

關上門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背過身,死死咬住唇

冽風吹得眼睛生疼,隻有眼淚劃過時是濕熱的.

花了五年建起的堤壩,一見麵崩了個昏天黑地.

耳機還沒摘,又循環到了那一句.

“全世界還有誰,比我們還絕配.”

觀南仍是學長,我認真跟他道過歉.

他沒有回複,也沒再來找過我.

室友雖遺憾,但終究沒有問原因.

轉眼又到了新年,我該回家了.

我有兩個故鄉,一個住著已經娶了後媽的父親,一個寄著母親長眠的骨灰.

從前在墨西哥,逢過年會給父親打去一個電話,說不過幾句話就要掛掉,後媽給父親生了個男孩,手忙腳亂的.

我得回去陪母親.

上海到故鄉的距離不遠,三個小時.

人一旦脫離了繁華喧鬨,就會有種壓力驟然卸下又在一瞬間散去的感覺.

而當我重新站在故鄉的土地上,看著人來人往,忽然意識到母親生前的房子已經賣了.

故鄉不大,一到新年人才多起來,萬家燈火中竟沒有一盞是原來的模樣.

那一方小小的骨灰盒,籠罩在漫天飛雪中.

“嗯,我在上海了,不回去了.”

手機那邊問了一句什麼

“ 機票難訂,在學校還有項目.”

“……”

“爸.”

“啊?”

“…沒什麼,祝你們新年快樂.”

掛了電話,我平躺在酒店的床上,看著天花板.

沒人陪,沒事做的時候,想他成了一種習慣.

手機振了振,許久不說話的班級群活躍起來.

幾個在外出項目或上學的都陸續回來了,想著搞個聚會.

我從墨西哥回來的事他們都知道.

我沒去,說回家了.

他也沒回複.

積雪鋪了一地,枯枝不堪負重地被壓下、折斷,零零散散落成幾片.

上學的那幾年都是很少下雪的,一有雪便覺得稀奇,後來在墨西哥也沒見過雪,如今眼前白茫茫一片,卻提不起絲毫新奇感.

後來,雪照常下,沒了看雪的人.

墓園不算冷清,上一輩的人都講究落葉歸根,於是這裡成了許多尚在人世的人的牽掛.

母親的墓前端正地放著兩枝白菊,兩邊的雪被輕輕掃開——他單膝跪著,輕輕掃著墓邊的雪.一身黑衣,眼眸低垂.

“伯母,新年快樂,我來給您拜個年.”

“她挺好的,前幾天說頭疼,我沒忍住,去看了看她,但…我好像表現挺糟的.”

“這麼多年了,我還是不會哄人,挺笨的.”

他仿佛自嘲,笑了笑,拔了一下白菊的花瓣,接著說:

“她好像不太愛說話了,也不愛笑,不過您也彆擔心,我現在和她在一個城市,您放心.”

“伯母,我還喜歡她,我想追她.”

他收回手,喃喃:“也不知道她還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照片上的母親和藹地微笑著,我抽了抽鼻子.

他聞聲回頭,看見我愣了一愣.

他站起身,道“你怎麼……”

“我願意.”

他的眼微微瞪大了,仿佛不相信般,又好像沒聽清,問道:“你說什麼?”

晨曦破開層雲傾倒而下,灑在積雪上,照亮了母親的麵容.

如果母親還在,她一定會牽著我的手穩穩放在他手裡,然後笑著,眼尾發紅地送我出嫁.

“我說.”我頓了頓,望著他的眼睛——倒映著萬千融雪,以及鋪滿曦光的漫漫前路.腳下是故裡,眼前是摯愛,背後是不朽的祝福與期盼,我一字一頓:“我願意.”

“母親,你看到了嗎,我回家了.”我被緊緊抱著,閉上眼.

今年的第一天,我們續上了盛夏,迎來了初春.

回了上海後,我們定居在那裡.

一年後,我們領了證.

婚禮辦在上海,邀請了很多人,父親與繼母照顧著小弟弟,班主任攜家帶口,班上的老同學有的也成了家,我們是唯一一對走過來的戀人.

我們宣讀誓言,交換戒指,親吻.

我聽到他說:“我愛你.”

父親在底下紅了眼,繼母遞給她一張紙,班主任麵露欣慰鼓著掌,老同學起著哄.

我們在賓朋滿座中將愛意說到儘興.

後來,我們有了孩子.

後來,孩子長大了

後來,孩子談了戀愛,不久便結了婚.

我們又回了故鄉,給那個並不常有喧囂的城市添一盞燈火.

搬回去的那天滿地的積雪早已融化,沒了大雪的封阻,老樹肆意抽出了新芽,回暖的風穿過路旁的垂柳,撫過棧橋下的水麵.

他牽著我的手,掌心傳來的溫度比春風還要暖些.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裡,不如你.”

我小聲地念出這句話,他笑了笑,牽著我的手更緊了.

……

四季輪轉,萬物常新.

願你曆經磨難時,少受點傷.

願你幡然醒悟時,物是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