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東京,天空澄藍如海,白雲悠悠,汴梁縱橫交錯的街道上,人來人往,湖堤旁,楊柳搖曳,小販來往吆喝,煞是熱鬨。
此時的開封府裡。一院落裡,栽種著幾棵竹子,陽光隨著三月的春風跳躍在竹子上,金色與綠色的交錯,暈染著一院的盎然。
院落裡,無聲的安靜著,偏偏還有三人。一灰衫少年,一綠衫少年,一白衣中年男子。
灰衫少年恭敬的站立在綠衫少年身後,綠衫少年與白衣中年男子正在下著黑白棋子的戰爭。
就見那綠衫少年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靈動大眼,凝神注視著殺得難解難分的黑白棋局,手中的一枚白棋舉在空中半晌,才啪的一聲果斷的落在棋盤上。白棋一落,白衣中年男子不由的秀眉一皺,這白棋來勢洶洶竟一下斬斷了黑棋的大龍,白衣中年男子捏著手中的黑棋,定定的注視著棋局的良久,才長歎一聲,“你贏了。小竹子。”
綠衫少年臉皮一抽,小竹子?為啥米他非得叫自己小竹子不可?好吧好吧。誰叫他和眼前這個看似和藹可親的笑得一臉賊樣的中年大叔都單名為策呢?誰叫他病好後腦子一時抽風佩服起眼前這個中年大叔來,竟然拜他為叔父?
於是,中年大叔發話了,“既然我是你叔父,那叔父以後就叫你小竹子吧?”
小竹子?這叫法怎麼跟叫皇宮裡的那些偽娘(太監)一樣啊?囧。
“小竹子。你現在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有什麼打算嗎?”收拾好棋盤,中年大叔,也就是公孫竹子淡淡開口問道。
小竹子,我們的趙策同學悠然的吹著茶杯上麵漂浮的茶葉梗子,笑眯眯道,“叔父,您有什麼好建議嗎?”
公孫竹子貌似無意的看了眼天空,天空真藍啊,距離那個夜晚已經四個多月了吧。
那個晚上,若無南疆閣主留下的九陽丹,眼前這個笑得一臉無憂的少年還能坐在這嗎?公孫策自詡醫術雖不敢稱第一,但也自信這東京裡也沒人能比自己更好,連他都無把握能讓少年活下來。如果少年真的無法活下來的話,那隻貓大概一輩子也無法釋懷吧。如少年所說,他得活下去,不然,會有人內疚死。
看了一眼小竹子,離開吧。在這開封府裡,若無絕對的決心,就還是離開的好。那塊黑炭也好,那隻貓也罷,心裡永遠不可能會為另一個人留下位置。留下,隻是傷心傷身罷了。甚至永遠要做好會發生那個晚上的事情一樣的心理準備。準備著為那隻貓心裡的公義而死。
“我看哪,你還是繼續遊學為好。”公孫竹子慢吞吞的說道。
趙策眨了眨眼。笑了,“叔父果然是如此建議。”
公孫竹子微微抬眼,“怎麼?你早就料到我會這樣說了?”眼前笑得很賊的家夥難道早就料到自己有叫他離開開封府的打算?
“嗯。”趙策將手中的茶一飲而儘,微微一歎,哎。還是公孫竹子泡得茶好喝啊。“好像從我醒來後,就不見展大哥了。”
“額,展護衛他…….很忙的。”那隻貓大概也是和自己一樣的想法才會避而不見的吧。
切,忙個屁,不就是心裡內疚不想看見自己嘛。嘖,這隻貓平時看上去蠻精明的怎麼這會兒就糊塗了呢?“叔父,我知道,展大哥他是不想見我。”
公孫竹子定眼看了趙策一眼,輕聲道,“他,也是不得已。”
“叔父,其實,我真沒在意。當時,也就我一人能說服凡兒,雖然那時候我傷心動怒會死,但要是沒去說服凡兒的話,我想我一定會很後悔。”趙策砸吧砸吧嘴。
公孫竹子一笑,淡淡道。“我知道你不會在意。但,小竹子,你確定你想留下來嗎?開封府可不是個好地方哦。”
“那叔父,你為什麼還留在這裡?”
公孫竹子一愣,看著眼前頗為認真專注的趙策,為什麼會留在這裡?為什麼?這個問題自己不知問了多少遍了,可答案卻是……….微微一笑,笑容中卻帶著一種苦澀和難言的寂寞,“因為我必須留在這裡。”
趙策看著眼前年已中年卻依然秀雅容姿的男子,忽然很後悔自己衝動的一問。
“叔父,對不起。”趙策懊惱的撓了撓頭,“額,我好像問了一個白癡問題。”
公孫竹子溫和一笑,“這沒什麼。”頓了頓,望著眼前的少年,還是開口道,“小竹子,既然要遊學,還是多到一些地方走走比較好。”
“叔父,我覺得包大人也好,叔父也罷,我覺得你們都很厲害呢。侄子想跟著你們多學點東西。”趙策笑眯眯道。
公孫竹子深深的看了趙策一眼,微微一笑道,“小竹子,開封府的俸祿可不多哦。”
“嘿嘿,反正不會餓死就好。”
罷了。但願將來不會後悔。放下茶杯,又隨意的聊了聊彆的話題。趙策和銀子就起身告辭了。
公孫竹子看著趙策遠走,才緩緩出聲道,“大人,您可以出來了。”
走廊儘頭,一身儒衫的包拯麵帶尷尬的走出,“阿策。”
公孫竹子似乎沒有看到包拯的尷尬,起身,一如往常般平靜從容的拱手,“大人,可是有事要交代?”
包拯望著公孫竹子平靜的麵容,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額,阿策,今天見你沒有到書房去,我以為你身體不舒服,便過來看看。見你和小竹子在談話,不便打擾。所以……”
公孫竹子看著包拯尷尬的麵容,不由好笑,再想到他是因為擔心所以過來,心裡泛過一絲漣漪。便輕輕一笑。淡黃色的日光中,那一身白衣佇立青綠色的竹子前,竟分外柔暖,包拯微微失神了。
走出公孫竹子的院落。銀子忍不住開口了,“少爺,您真要留在開封府當仵作啊?”
“嗯,怎麼?不好嗎?”趙策背著雙手悠悠問道。
銀子搔搔頭,困惑不解,“可是,少爺,你明明是個大夫嘛,乾嗎要當仵作啊?”
趙策嘿嘿怪笑,“因為你少爺我喜歡!”
“少爺~~~”銀子不滿叫道。“少爺您真的不回杭州啊?”
趙策忽然一個轉身,直視著銀子,“銀子,你記住,人生短暫,隻要是對的事情,自己喜歡的事情,那就要去做。彆給自己留下遺憾。”一字一頓,頗為鄭重。
銀子很少看見自家少爺這幅正經的模樣,吞了吞口水,急忙點頭應道,“是!”
趙策滿意的點頭,隨即思量著開口,“銀子啊,為了你少爺我的第一份工作。現在,本少爺要把一個重要任務交給你!”趙策拍拍銀子的肩膀頗為沉重道。
銀子激動了,少爺要把重要任務交付給他了,隨即拍著胸脯道,“少爺你放心。銀子一定不會辜負少爺所托。額,少爺,什麼是工作啊?”銀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趙策一哽,“咳,咳,工作嘛?工作就是工作啦。”趙策不耐煩的擺手道,“總之,你隻要記住本少爺交給你的任務就好。”
銀子忙問道,“少爺你說。”
“少爺的任務說難不難,說易不易。”趙策神秘兮兮道,“就是,你把這封信給我帶回杭州去!”趙策掏出懷中信箋便往銀子懷中一塞。轉身慢悠悠的走了。
銀子傻眼了。隨即哭喪著臉喊道,“少爺,少爺!”
帶信回杭州?少爺不回?不是吧。那他會被夫人罵死的。
話說,一個星期前,杭州來了一封信。信的內容很簡單,就是杭州的趙老爺等人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知道了長平縣一事,於是趙夫人怒了,責令趙策速速回杭州受審。
趙策是不可能回去滴,但要是不回去的話,趙夫人很可能就會派人來把他捉回去,於是,趙策寫了封十分感人肺腑的一封信,想到要是隨便派人帶回去也不好,趙夫人會置疑信的真實性,就想,要不,把親親銀子派回去吧。娘親對銀子一向可是寵信有加啊。順便也讓銀子回杭州見見自己的妹妹——珠子,趙戈的侍女。省的銀子天天偷偷擦著珠子送的護身符發呆。
看,他這個少爺對他多好啊。趙策自我陶醉著。
走到離自己廂房不遠處,趙策微微停下腳步,旁邊一個小院落,院落的門緊緊的關著。那隻貓還是避而不見。嘖。
“少爺?”追上來的銀子欲言又止。
“想讓我回杭州的話,你就給我閉嘴。”趙策懶懶道。
銀子無限委屈,但還是吞下了到口的話,跟著自家少爺也有四年多了吧。少爺的脾氣他是最了解不過了。哎,少爺決定的事情,連老爺夫人都沒法,他還能說什麼呢?
“少爺,你看什麼呢?”於是銀子轉了個話題好奇問道。
“銀子,後天,你就動身吧。”趙策避而不答。